麒麟才子許梁,在十二歲時,更是聲名遠播,眾人也不知是從哪里聽來了一耳朵,只知這小子竟是難走了許多教書的先生。
據傳那些先生臨走前,無一不慚愧搖頭,說“是他們自己學藝不精了”。
這話放到許老爺耳朵里,自是高興,一邊給這些要走的先生拿高額傭金,一邊到處拜求更負盛名的先生,直想求回來,給他這天降的麒麟才子當老師。
短短十二載,許家夫婦可是從自家的麒麟才子身上,收獲了不少榮耀。
但,人間不是有句老話嗎?
叫“物極必反”……
那晚,月朗星稀,孜孜好學的許梁,本是在菏池旁納涼讀書,但不知怎么的,忽是一陣困倦,如墨似風般舔染過來。
微風吹過,荷香滿園。
就在這輕輕淺淺的荷香中,許梁一個哈欠,抿上瞳眸。
等他再次睜眼時,早已是一片靜寂,濃夜深沉。
緊緊身上的月白外袍,他剛想起身回屋,便見一只毛茸茸的彩鳥,喙尖點地,乖乖地窩在他的袍衫上,睡得安穩。
縱是讀過再多書,裝得再老成。
孩子終究是孩子,彎眉如月,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起此只毛茸茸。
寒涼的晚風依舊在習習地刮,撩衣入袖,破膚浸骨,忍耐許久,他終是一個阿嚏——!
驚擾了這份寧靜。
沉睡中的毛茸茸當即驚醒,她轉轉黑翡似的眼睛,疑惑中略帶警惕地看向他。
瞧著這圓溜溜的黑眼,他挑唇笑笑,一陣無言,隨即偏頭,起身,不再看這只鳥。
夢醒了,這只鳥也該走了吧……
他如是想。
思慮間,他的修指就碰上了梨花幾上的書卷,從容有度地收整一番,他一個轉身翩翩離去。
然那鳥,卻似有靈般,一蹦一跳地跟在他的后面,就這么跟著跟著,便跟進了一間古樸雅致的灰瓦朱館。
跨過門檻,他轉身視物間,一陣驚奇,“你怎么不走?”
小小彩鳥展翅翱到他的肩頭,先是唧唧兩聲,隨后轉為人語:“我說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人語中帶著些稚氣。
很不嚇人,反而可愛。
他清清雅雅地一笑,不解道:“我既沒害過人,也未欺過你,為何要怕?”
“可是……”毛茸茸垂垂頭,支吾道,“我怕。”
“哦?”奇怪,許梁不由地眉頭淡鎖,不解其意,這年頭,素聞人怕妖怪,哪里有妖怪怕人的。無奈,他只得按著自己的邏輯作答,“我雖是一身素白,但并非道士,不收妖怪的。”
“你是好人。”彩鳥道。
“哦?”
“收留我吧。”她繼續道。
“嗯……”
“幾天就行。”她昂著頭懇求道。
“……好。”他點頭,應下。
之后幾日,他們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起話來,談著談著就談到了“客從何處來”的問題。
“不知,你家在何處?”他忽的從書卷中,偏過半張清雋的顏,嗓音如玉,泠然清絕。
聽著他的話,望著他的顏,她先是靜默半晌,隨后……
興高采烈地作答:“好人,你可知山海秘境?”
踟躕半晌,他誠實作答:“不知。”
“不知?不知啊……”她惋惜道,“那還真是可惜。”
在她心頭,這樣的人合該進那山海秘境的,而不是落在這攘攘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