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楓瞳孔微縮，緩緩放慢了腳步，到了窗戶前才停下了腳步，原來那人背上的灰色背包是一個可以背在身上的小型飛行器，不過也只是能安全地將那人送到地面罷了。
畢竟在這時代盡管有了發明個人飛行器的想法，只是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能夠付諸實踐。
她站在窗口看著那人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雙手插進褲兜，緩緩握拳，并未追上前去，萬一這只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那便糟糕了。
微微舒展開眉頭，神色淡漠，她的眸光不再盯著那人消失之處，而是放遠了些，看向了那無盡的遠方。
她并不意外那人可以進她的家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也不認為常翊的黑客技術真的是天下無敵了，但是那人或者是派那黑衣人來的幕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眸光一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果然，這回休假回了睦州倒真的是個明智的選擇——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仰頭看向已經掛上了月鉤和群星的天空，卻輕輕閉上眼睛，感受著拂面的微風，腦海里忽然響起了剛剛去咖啡館的時候凌沐跟她說的話，再想一想自己那些組員們，心頭的郁結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些許。
罷了罷了，若是不知道就去查，若是一年查不出來，就查五年；
若是五年查不出來，就查十年；
若是十年查不出來就查一輩子。
若是這輩子都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那至少也是努力過了的，等到自己死的那一天是沒有遺憾的。
死……
蘇子楓猛地睜開了眼，或許是自己與旁人給自己編織的夢太過美好，導致自己有些沉淪于這幻想之中了。
現實呢？
現實就是她還不知道段松到底是為何認識自己的，他到底是不是“RP”計劃的試驗品。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果知道了并且他還是“RP”計劃當中的試驗品，那么就意味著……
蘇子楓放在褲兜里本已經放松的拳頭又攥緊了些，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感籠罩了她的心頭，她還不知道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是誰在她體內種植了芯片，讓她將那兩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她更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八年前醒來就接到了父母雙雙遇難的噩耗，又是因為誰導致了父母的死；
如果……如果對于段松的一切假設都成立，那么她想要得到的那些答案和那些美好的幻想都只是一場空。
干脆承認吧，之前的一切只是自我安慰的托詞，這才是真正的現實！
早在八年前她在病床上醒來時的無力感又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蘇子楓幾乎有些站不住，她緩緩轉身，卻還是踉蹌了一下，卻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抬頭，望進了一雙淺咖色的眸子。
她站直了身體，卻是退開一小步，剛剛碰到顏冥的手臂往身后縮了縮，手上似乎還留著他手掌上的余溫。
她別開視線：“你回來了？”
顏冥注意到她退后的那一小步和她視線的轉移，若無其事地轉身向公寓走去：“嗯，考官。”
“昨天的任務你完成的不錯，堪稱完美。”
顏冥腳下的步伐倏地一頓，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恰好讓他的眼鏡反著光：“謝謝楓考核官。”
“倒也不用急著謝我，畢竟我還擔不上這聲楓考核官，是吧？言警官。”
他手指微蜷：“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言警官是誰？”說罷，他轉身面對蘇子楓，臉上還帶著茫然。
“我不知道你是有什么特殊任務需要執行，但既然我沒有收到指令，我就有權利拒絕做你的考核官，甚至是上報組織。”
蘇子楓不為所動，自顧自地講著。
她身后的窗還開著，涼風習習，吹起她的衣角發梢，也使得她身上已經淡了些的幽香彌散開來，仿佛是無形的絲線，不僅僅將對面故作鎮定的人也將她自己也裹挾其中。
“我想你應該知道就算是警察，想要成為教化者，考核官是有知情權的，但我現在沒有受到任何通知。”
顏冥蹙眉，臉上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分：“楓考核官，我想您大概是搞錯了吧？我并不是什么警官。”
蘇子楓聽聞抬眼直直地看進了他的眼睛：
“第一，我不知道你是故意還是有意，昨天你明明是第一天來這里，卻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客房里臺燈的位置。”
“第二，我昨晚給你的任務，你完成的十分完美，這恰恰反映了你的不尋常，再加上昨晚那個在奧瑞的保鏢——那個保鏢是你吧？”
她對著對面的人冷冷一笑，隨即便撇開視線，接著道：
“當然，以上這些僅僅可以表明你不是教化者，讓我判斷出你的身份的是你自己和你的同伴。”
顏冥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微微抬頭，眼鏡不再反光，眼睛卻隱于了黑暗。
“先說說看你自己吧。警察和教化者組織的訓練體系并不一樣，只要經驗老到些，從平常的一舉一動自然就能夠看出區別。”
她雖然從業滿打滿算堪堪十年，但以這個年紀做到這個級別自然是見識不少，又經常會和儼州的警察協同辦案，說是經驗老到也不為過了。
“再說說看你那個同伴，想必他就是您的手下。否則也不會這么聽從你的調遣，我家里的監控、和安大廈的監控還有奧瑞的。”
“若說是你一個人操縱，和安大廈里是絕不可能一個人操縱就能夠順利通過的，而且這些都出自一個人的手筆，所以你不可能臨時找人來協助你完成任務。”
“黑客是有職業壽命的，所以他應該年紀不大，而這樣的人基本上已經被國家招攬得差不多了，教化者組織里這樣的高手我都認識，且都在執行任務。”
“其他機構是絕對不可能外借這樣的人才的，那么也就只剩下警察局和魔化者組織。”
“從昨晚到現在，尤其是奧瑞里面的那一出，你絕不可能是魔化者，再加上能夠蒙騙過組織的手段和你那位身手不俗的同伴，這樣的人一查就能夠查到了。”
“不是嗎？儼州市局新調來的二級警督——言茗。”
言茗莫名笑起來，向前走了半步，不多不少，恰好能夠走出那片陰影：
“或許，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蘇子楓教化者。”
蘇子楓看著眼前的人從陰影處走來，月光如水，傾瀉而下，讓他的面容也分外清晰。
那一瞬間，傳聞中年少有為，功勛卓著的言警官才真正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她看著那本被黑暗籠罩的清俊面容一點點清晰，也一點點地和自己記憶中的模糊臉龐重合……
比以往更加強烈的疼痛感仿佛是突如其來的一場襲擊，將她擊潰，只是在她倒下之前卻勉力牽起了一抹笑。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