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愛情，可聽著令人著實難受，夜幽和阿蠻早已習以為常，見得多了，覺得這種故事也算不得什么虐戀了。

倒是凈顏，在那喋喋不休的說著廢話。

“哎呀，你們兩個可真是，非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本來是兩情相悅，偏讓你們變得擰巴不堪，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就是做了個將軍嘛，何苦為難自己，你妻子也是，為何偏要糾結一些東西不放呢？”

夜幽聽得頭疼，哀怨的看著阿蠻。

阿蠻無辜的眨眨眼：“是她自己非要進來的。”

夜站在阿蠻身后，一言不發，她早年為別人換臉，對于一些事情也已淡然，不過在聽到漱玉逝世后也不免皺眉頭，似乎確實不至于丟掉自己的性命。

夜幽看著白發蒼蒼的老者，淡然道：“葉將軍，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毒叫服骨。”

葉謹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一抹驚恐之色。

“暮城地勢險要，人口又繁華，可大梁皇帝為什么那么放心令葉氏一族鎮守這座城，”夜幽端起一杯茶水，拿到桌子的外緣，松手后，杯子碎的四分五裂，“唯有服骨，才能令圣上安心，也唯有服骨，才能讓葉氏一族活下去，葉氏一脈單傳，從未有過女孩，是你葉氏的先人與夜扶靈的交易，而這場交易的代價便是葉氏自你這一脈，再無后人。”

葉謹嗓音嘶啞：“為什么？”

“因為服骨這種毒，顧名思義，骨頭血脈皆斷，可它又有一個妙處，代代相傳，若是生下男嬰，服骨便會傳到這嬰孩身上，只有傳承下去它才不會發作，這是圣上賜予葉家的福，也是葉家的禍，你的先輩走投無路，只好來夜扶靈做了交易，這代價，自然由后人承擔。”

“可我從未，從未……”葉謹渾身劇烈的顫抖，漱玉從小產后，身子一直不好，有時甚至不許他與她睡在一起。

“因為服骨，所以葉老將軍決不允許葉家的孩子從一個地位卑賤的奴婢腹中生出，也許這就是你們凡人所說的血脈高貴吧。”

“那服骨的毒？”

“服骨的毒，是漱玉，”夜幽打斷葉謹，“那個本該承受服骨的孩子死了，這毒便渡到和宿主有著相同血脈的母體身上，可是，這些淵源，那時的漱玉又如何知曉，她作為你的妻子，一心以你為重，自己所經歷非常人的折磨，她從未在人前表現，她的愿望由始至終都脫離不了你。”

葉謹此時如墜冰窟，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漱玉沒有任何生氣的躺在他懷里，像是一塊潔白的玉，仿佛身上的力量一抽去，她就如同剛才的茶杯一樣粉身碎骨。

她奄奄一息之時所求的不過是守著她，她那時在承受筋骨斷裂的痛苦，自己所做的卻只是守著她這么簡單的事情，葉謹痛苦的捂住臉，當年他將漱玉從萬丈深淵中拉出又親手將她推入了地獄，漱玉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在想什么？

“她來到夜扶靈，是想為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求一個福緣，后來知道真相后，放棄了交易，她說，與其活得如同傀儡，不如從未來過，在臨走前，她欲言又止，最后在門前回頭說要為她夫君留一句話。”

葉謹佝僂著身軀，再無少年時的意氣風發，他在那燭火間恍惚看到漱玉笑著向他走來，可他一閉眼，那幻象又如同散沙隨風四散。

“這一輩子，我欠她太多了，我從未給過她想要的，我是一個令人尊敬的將軍卻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她已經走了，她說，前世的緣與怨便留在原地，這一世，她做了她最喜歡的紅梅，你所瞧見的便是你所愛的，艷如血的紅梅連成一片紅云，朵朵都有她的身影，兩處相思，兩處閑愁，共淋一場雪，賞盡人間月，這一生，也算是共白首。”

老者迷茫的望著前方，眼眸中滿是混沌之色，這人剛過知命之年，卻如同耄耋。

“常言道，五十而知天命，葉將軍應當明白的。”

葉謹抬起雙眸，滿眼疲憊，曾經的凌云壯志如今只剩下了歲月蹉跎，他緩緩的站起身子，道了句多謝。

阿蠻走到他身邊扶著他一步一步的走，亡魂入輪回不能在此逗留太久，阿蠻自覺的送他入冥界。

“我此后唯一的心愿是，她可以安好。”葉謹步履蹣跚，月光順著他滿頭白發落下來，愈發顯得悲戚。

這所謂的孽緣到此終于畫上句號。

“怎么，是想到什么悲情往事了？”夜一直沒有開口，夜幽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

夜垂首不語，凈顏在一旁大喊著“太可惜，太可惜”，惹得夜幽一陣頭大，一腳將她踹了出去，好在凈顏腦子糊涂，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沒心沒肺的唱著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