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廳的東南角。
一對情侶模樣的學生站在一幅油畫前。男生很顯然想要在女孩面前顯擺顯擺,之前應該做了不少功課。
“印象派的鼻祖是法國莫奈,最有名的是《睡蓮》和《日出.印象》。”說著,他指指這幅畫右側的標牌,“這幅也是印象派風格。”
只見標牌上注明畫名:傘下,作者:宮亦薪。
女孩目光一直聚焦在油畫上面。
只見畫上一位女子撐著傘在迷蒙的細雨中望向前方,作者勾勒出她優美的身姿與側臉的面部線條,鼻子雖然很高但鼻頭略圓鈍,削弱了高挺鼻子的凌厲感,不會顯得刻薄。下巴是圓潤的很好看的弧線,有個恰到好處的美人窩。
再看女子的眼神,側臉只能看到一只眼睛,但非常傳神,配合著迷蒙的細雨,你可以感到她內心的微微傷痛,但又可以察覺出幾分期待。這種復雜而微妙的表情,被作者傳達出來,又感染了面對它的觀眾。
也許觀眾是怎樣的心情,畫中人就是怎樣的心情吧!正應了那句話: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女孩看得入神,突然被男生扯了下衣袖。她剛要嗔怪,但順著手勢望去,不由地小聲叫了出來:“這不是畫上的那個姐姐嗎!”
原來從她的角度看去,正好對著旁邊一位女子的側臉。
這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聽到女孩的細語,轉過頭來抿嘴微微一笑,默認了她的說法。
與此同時,只聽得“咔嚓”一聲,閃光燈亮了一下,大家都扭頭尋找來源。
只見一名個子非常高,披著長發的男子端著一個相機還保持著拍照的姿勢。見韓幻如有點慍怒,他連忙走上前來。
“不好意思,剛才我抓拍了一個絕佳的角度,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馬上刪掉。”說著將相機里的照片調出來讓韓幻如檢查。
韓幻如仔細觀看,原來他口中所說的角度,正好把自己與畫像里的人物拍了進去,有種“我看畫中人,畫中人即我”的意境。
韓幻如正在檢查,宮亦薪已經聞聲趕了過來。“哎呀,蘇學長!”原來二人認識。
兩人寒喧了一陣,蘇學長向韓幻如要了聯系方式,說既然她同意了,以后會用這張照片參賽,具體授權什么的,二人方便聯系。
要說韓幻如不開心,那肯定是假的。
她先是在宮亦薪的畫里看到了自己,換誰都會暗暗歡喜。虛榮心誰都有,何況這個小弟弟的畫如此傳神?
再接著,又有人拍了自己的照片要參加比賽,并且還想有深一步的合作意向。
韓幻如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只是,自己現在手頭確實有些緊張,如果能夠正大光明的合作,何樂而不為呢?
宮亦薪那邊倒沒什么,只是看到蘇學長和韓幻如聊得熱乎,心里難免有些不快。
蘇學長這招太毒了吧?一張照片把自己的畫給攝進去了,包括自己心愛的女人。是不是有點摘他人桃子的感覺呢?
正胡思亂想之際,蘇學長有事先走了。韓幻如轉向他,語氣有些強硬地說:“小宮,人家拍照都要和我商量,那你呢?這樣偷偷畫我是不是有點。。。”
宮亦薪一見現在只有兩個人了,一不作二一休,脫口而出說道:“姐姐,你不想看看貓嗎?”
一個小時后,宮亦薪的小公寓。
自從上次把鑰匙還給宮亦薪后,韓幻如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三花了,她有時還真挺想的。
一進門,三花見到韓幻如就跑了過來,在她腿邊蹭來蹭去,這讓韓幻如眉開眼笑。
“三花兒,媽媽家正在裝修,等裝修好了去我那里住好不好?”韓幻如舉起小貓親昵地說道。
“這不太好吧?那我以后怎么辦呢?”宮亦薪從冰箱里取出兩瓶飲料來。想著有點涼恐怕不適合女人,就放在陽臺上準備消消寒氣。
韓幻如坐在沙發上,“關于貓的問題,咱們剛開始不就說好了嗎?你現在要反悔啊?”
前幾天不是說不能養嘛!宮亦薪心里直嚷嚷。女人果然是不講理的生物呢!
宮亦薪故意板著臉,把貓搶了過去:“來,寶貝,爸爸給你吃好吃的!”
面對金槍魚和三文魚罐頭,三花很快就拋棄了韓幻如。
韓幻如白了對方一眼,湊過去看貓用粉紅的小舌頭美滋滋大快朵頤時的樣子。“媽媽家也有。。。”她剛說完感覺不對,“姑姑家也有這些,要多少有多少!”
這時,二人因為都在看貓進食,腦袋就湊得很近。
氣氛一時有點怪異。
韓幻如意識到什么立刻起身,沒想到剛一行動,右手腕就被宮亦薪狠狠地抓住了。
宮亦薪修長白皙的手因為長年拿畫筆,手掌與手指相聯處有些老繭。這讓韓幻如有種真實的觸感。
韓幻如連忙嗔怪道:“我就知道不該來!你不安好心!”說著,把手抽了出來。
宮亦薪的喉嚨動了幾下,臉通紅,汗從鬢角滲了下來。
韓幻如慌忙找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心想這是哪跟哪啊!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賊船哪!
與此同時,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如你一上午去哪了?中午也不回來!徐強剛剛受傷了!”韓媽媽在那頭大喊道。
原來,徐強從孩子學校參加完活動,就趕了回來幫韓家看工。沒想到在拆衛生間老化的天花板之際,被掉下來的頂棚硬物砸中了腦袋。
下午一點半左右,醫院。
“哎喲,你又來了!這次是哪病了?”董笑笑正在給病人換藥,回頭看到來人。宮亦薪陰沉著臉沒有答話。
韓幻如幾步來到徐強床前。她老媽老爸都在,韓媽媽在喋喋不休地怪著韓幻如。
韓幻如訕笑著讓父母先回家休息,宮亦薪立刻說“我來送阿姨叔叔,一會兒回來。”說著就陪著二位出去了。
董笑笑自上次在宮亦薪家中見到韓幻如后,又在醫院和她碰上面了。見到她和宮亦薪同時出現,心中不悅起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小帥哥的什么人,哪有資格在這里作啊!自己之前還在韓幻如面前佯裝女朋友,現在也挺尷尬哈~
“徐大哥,讓裝修公司來就好了,你看你現在這樣子。。。。。。”韓幻如看到徐強頭上纏著繃帶,樣子雖然有點搞笑,但哪敢這么輕佻和沒良心地笑呢!
徐強見到韓幻如,感覺自己的頭沒有剛一開始那么沉了。
過了一會兒,宮亦薪送完二老回來了。這讓徐強心中很是別扭,為什么這小屁孩子總是出現在韓幻如一左一右呢?
但轉念一想,難道自己在韓幻如眼中不是一個老男人嘛!
幾個人各自懷著心事之時,就見門“嘩”地被推開,一個女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徐強,你沒事吧!”女人先是撲到床邊看徐強的狀況,見沒有大礙松了一口氣。
之后,就把凌厲的目光轉向了韓幻如。
“韓幻如,我和徐強怎么離婚的,你心里清楚。。。”
韓幻如沒等她說完,立刻反駁道:“對不起,樂總,我還真不清楚!”
雖然二人在工作上有著合作關系,但韓幻如不能容忍自己被他人這樣玷污。
“按理說,徐強離了婚我應該不管他的事了,可他是我兒子的爸爸!”樂宜兩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韓幻如面前劍拔弩張道。“你要作到什么時候為止?”
“請樂總注意用詞!什么叫作?我怎么作了?!”韓幻如一點不讓步。
董笑笑聞聲進來,看到這一幕心想他們好復雜啊!
“要好你就痛快好,要不好就說清楚,這樣吊著幾個男人算什么?!”樂宜說著,眼神又從宮亦薪面前劃過,讓他很是不舒服。
“我可沒有那么賤!我一開始就和徐大哥說清楚了!”韓幻如反駁道。
“說清楚了?把人都說到家里幫你裝修嗎?”樂宜的眼睛瞪得很大,攤開手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裝修是我主動提出去的!”徐強在一旁低聲說了一句。
樂宜大吸了一口氣,“徐強,我們結婚這么多年,你總是因為工作忙,對我家的事上過心嗎!還有。。。”她轉向韓幻如,“如果不是你告訴他,他怎么知道你家裝修的事情呢?這就是你所說的清清楚楚的態度嗎?”
宮亦薪也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看著韓幻如,這讓她很是惱火。
徐強用手砸了砸床吼道:“這里是醫院,不是讓你來吵架的!小如有苦衷才和我說的!我們沒有必要向你們解釋!”這個“你們”自然包括了宮亦薪。
事實上,徐強也不清楚韓幻如在經濟上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虧空,他當時并沒有逼問。只是他推測和許芳有關,后來通過關系查到前一段從韓幻如的帳戶上提取出一筆錢。至于許芳那邊,據調查她本人喜歡去南郊一個叫“和順堂”的地方,另外本人有賭博的嗜好。這些線索足以讓一個老刑警提高警惕。
韓幻如自徐強離婚以來,一直很內疚。
雖然于情于理自己沒做錯什么,但是畢竟和自己有關。單位與樂宜公司合作之事,雖然剛開始樂宜有些挑剔,但最后審核時,樂宜還是對事不對人,是個有原則的人。
因此,韓幻如一直想著怎么樣能讓二人復合。
但今天這事,卻讓樂宜更加誤會。想到此,她決定不再隱瞞,便把許芳和自己的十萬元交易和盤托出。
午后的太陽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傾斜,將病房里的人影慢慢拉長。
窗外的鳥兒也倦了,停止了吵嘴,進入了夢鄉。。。。。。
聽完來龍去脈,那三人都沉默起來。
樂宜坐在旁邊空出的病床上,一言不發。她沒想到韓幻如為了許霆做出這么大的犧牲!但同時又松了口氣,徐強根本不是許霆的對手,許霆活著時不是,許霆死后仍不是。
徐強的心一直向下沉。身為與許霆并肩作戰多年的同事,他理解韓幻如的所作所為,但同時為許芳的卑鄙咬牙切齒,決心要一查到底!
而宮亦薪,中午在自己家剛有些雄風初現,此時已經被潑了盆涼水,從里到外涼透了。那個許霆,究竟有多完美?那些日記,真要束縛韓幻如一生嗎!一個人的感情,真得可以至死不渝,永生不放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