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陌又做夢了。

夜幕降臨，狹小的拘留室里，只有高處那扇窗透出點點光亮。

入秋的季節，天氣已慢慢變冷，蘇爾陌蜷縮著身子，半靠著墻壁陷入夢境。

夢里，那個小女孩已完全長大，出落成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姑娘，只是面上卻總是帶著淡淡憂愁與對世俗的厭惡。

她終于離開了那輝煌的宮殿，住進了一處普通的宅子，卻依舊過得小心翼翼。

又是一夜，處理完全部的刺客，她提著帶血的劍，飛身坐在了院內的梧桐樹上，冷眼打量著眼前情景。

原來皇帝愿意放她離開，只是想暗中除掉她這顆棄子而已。

風聲吹過，她的身旁多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她有所察覺，卻并未扭頭去看，僅憑著習慣朝旁邊靠去：“阿深，我好累啊！”

男子摟著他的肩膀，輕聲說：“別怕，還有我。”

若是仔細看，便能發覺男子眼底的細碎溫柔。

……

第二日，一紅衣女子闖入宅中，將正養花的女孩兒拉到街上，開開心心逛了起來。

她像一個火紅的太陽，將女孩兒身上的孤獨冰冷融化，讓她臉上也難得地有了笑容。

“阿陌，晚上我們在江邊碰面，今年燈會一定要好好玩兒呀！”紅衣女子興高采烈地說道。

女孩兒笑著應下。

不難看出，她的心中也十分期待。

這份期待一直持續到晚上，她按照約定去了江邊，看著萬家燈火，人山人海，身上也沾上了煙火氣。

恍惚中，卻沒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現的綠袍男子。

他陰險地笑著，將她打暈，帶離了江邊。

靈力翻涌之下，他們落到一處精美的宅子里，遍地尸體，血流成河。

他將她輕輕放在地上，冷笑著將一顆黑色藥丸喂她服下，口中呢喃：“多么適合成為殺人的魔頭呢！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她靜靜躺在地上，身上泛起白光。

綠袍男子又將一把匕首塞入她手中，凝視著她，漸漸模糊了身影。

女孩兒掙扎著起身，半蹲在地上，劇烈的痛苦讓她緊閉著雙眼。

“爹，娘，兄長……”

一聲哀嚎喚醒了她，她睜開迷離的雙眼，卻只看見了遍地的尸首，以及紅衣女子眼里深不見底的仇恨。

“不，不是我……”她想要開口，身體不受自己控制。

眼睜睜看著紅衣女子慢慢入魔，她卻無能為力。

……

“不，不是我……”

黑衣人來到拘留所，走近她的時候，便聽到蘇爾陌在痛苦地呢喃。

她恍若未聞，執起手中的長劍就要向她刺去，熟料她身上突然冒出一道白光，震得她后退了好幾步。

白光過后，蘇爾陌卻仍沒有一絲反應。

穩住身子，她冷笑著再次朝蘇爾陌刺去：“沒了大半靈力，你還真是弱啊！”

利劍指向蘇爾陌的咽喉，可她陷入夢魘，遲遲不能醒來。

眼見黑衣人就要得逞，身后突然出現一股極強的靈力，托住她便往墻上撞去。

她吐出一大口鮮血，抬頭看見來人，連忙運起靈力消失在原地。

溫予深正想去追，卻看到蘇爾陌陷入夢魘，痛苦掙扎的樣子。

顧不得什么，他連忙為她輸入靈力，穩住心神。

漸漸地，蘇爾陌的身體不再顫抖，緊皺著的眉頭松開，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清來人，她卻一句話沒說，掙扎著起身，緊緊抱住了他。

溫予深呆愣一瞬，隨即也緊緊抱住了她。

他只當她是害怕，所以才會做出這種舉動，便溫柔地吻著她的眼角，溫聲安慰。

可蘇爾陌卻并不是害怕。

她只是想起了那段關于溫予深，關于上官儀的過往。

難過，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原來是因為，他們曾那樣相愛過。

在那個至陰至暗的時代，他們相互依偎，享受著僅存的溫情。

可她，竟然忘了他這么久。

“沒事了。”他依舊輕聲說著。

蘇爾陌穩住情緒，抬眸問道：“你怎么來了？”

溫予深扶著她坐下，解釋道：“我以為你會害怕，所以來陪著你，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么多天，他都沒有遵守約定來找她。

若是再晚來一刻，是不是，是不是她就會出事？

“你怎么現在才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聞言，溫予深才想起當初答應她的，要是自己再無緣無故離開，他肯定會提前跟她說的。

心底的歉意愈發濃厚，他握住她的手：“對不起，以后一定不會了，明天就帶你出去。”

蘇爾陌疑惑：“明天？你找到兇手了？”

溫予深搖了搖頭：“只找到了幫兇，不過足夠帶你出去了。”

真正的兇手，或許還隱藏在暗處暗處。

但他已有一點頭緒，只是此時不適合說出來。

“莫離和上官儀呢？”

蘇爾陌想起夢里那一幕，心中與上官儀的距離更近了一步。

溫予深輕笑回答：“他們都沒事，明天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看她并未問方才的事，他才明白，原來她沒有看到那黑衣人，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氣。

沒有看到，她便暫時不會再受到傷害。

“你剛才身體不舒服嗎？”

看到她滿頭大汗，再結合剛進來時她痛苦至極的模樣，雖然心里大致有了猜測，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

蘇爾陌搖了搖頭：“別擔心，我只是做了個夢而已。”

在她還沒有完全想起來之前，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吧！

溫予深卻突然變了臉色，不敢再正視她，猶豫許久，才開口說道：“你先休息吧！我在這里陪你。”

蘇爾陌見他面色不對，但也沒有多問，方才一夢過后，她的身體突然變得很虛弱，便聽話地躺在簡易的床上，睡了過去。

溫予深睨著她的容顏，陷入糾結。

此刻，他竟然更希望，她什么都不會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