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樹聽完葉秋的自白，做筆錄的手微微一頓。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葉秋，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說。”

“為什么你的父母也會去世，是誰做的？”

“秦小小。他逃出來之后，利用周不凡吸引你們的注意力，乘坐以周不凡弟弟周非凡身份證開具的機票飛到西北，開車去了我家。”

“為什么你的父母一定要死。”

“因為這是我們當初的約定，如果誰不忍心了就由同組的成員協助他完成。”

“那你為什么對安北山動手，他不是你的同伙嗎？”

“是……”說到這里，葉秋的表情才有一絲絲動容，她終于從那種奇怪的狀態中脫離出來。葉秋輕輕吸了一口氣，抬眼看著韓樹。

“他謀殺了我弟弟。”

“為什么……？”

“因為……這是安北山送我的生日禮物。”

葉秋重新低下頭去，恢復到了之前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生日禮物？為什么送你這個。”

“他知道我一直介意我弟弟的存在，并且把自己所有的不幸推到了我弟弟的身上，所以他在我生日的時候選擇了這份禮物。”

韓樹已經記不清自己看葉秋詳細檔案時都記下了什么，他只覺得今天可能是個求婚的好日子。可能……也是破案的。

審訊室里一時寂靜，韓樹不知道他還想從葉秋口中聽到什么話，但他就是想讓葉秋多說一點。

活潑的、靈動的亦或是害羞的、畏懼他的葉秋……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這個麻木到仿佛失去靈魂的葉秋。韓樹摸了摸襯衫的口袋，第一次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那你……在每個案件中都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你對這些人的行動了解多少？”

“我因為不是本地人，對很多S市事情不太熟悉，就跟著秦小小幫忙，打打下手什么的。”

“至于所有的行動……我們在秦小小的違法域名中聊天，并且進行行動的商討之類的……”

“那，抽簽呢？”

“抽簽也是秦小小設計的一款小程序。”

“好，案情我們已經大概了解了。那么現在，你有什么想辯解或是補充的嗎？”

如果是協助作案，考慮到葉秋投案自首并作為證人的行為，可能獲得減刑。

葉秋舔了舔干澀的唇。

“能給我來一杯水嗎？”

“能。麻煩送一杯水進來。”

“……”

“韓樹……韓警官。”葉秋抬起頭，燈光下的她顯得更加的瘦削。

“你說。”

“每一起命案我都有參與，而我做的比他們所有人都過分。他們每個人可能殺了十一個，而我……殺了十二個。”

“十二個？”

韓樹的簽字筆在紙面上劃過一道長長的痕跡。

“韓局……秦小小自殺了！”

韓樹耳麥里傳來的消息讓他猛地站起身，他走到葉秋面前，雙手撐在桌子兩側。

“你說清楚。這第十二個，是怎么回事？”

葉秋一撩鬢角的碎發，別在耳后，她帶著幾分笑意看著韓樹。

“神經病人受到刺激以后選擇自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為什么……”

“因為我在失去我弟弟之后，就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包括我嗎。”

韓樹直視著葉秋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你不想再失去的人，包括我嗎？”

“韓樹警官，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耳麥中的聲音吵的韓樹心中煩躁，他把耳麥一拔，直接丟在了地上。

“我和秦小小合謀害得劉叔進了醫院！”

葉秋瞪大眼睛，幾乎是尖叫著反抗韓樹的質問。

“我知道。”

“我有權利拒絕回答與案情無關的問題。”

葉秋偏過頭，躲開了韓樹的視線。

“那……你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為自己的行為贖罪嗎？”

韓樹的聲音突然放緩，他轉過身去半蹲著看向葉秋。

“我錯了……我愿意認罪伏法。”

葉秋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眶里滾出一顆熱淚。她知道錯了，可她知道的太晚了……沒有父母沒有弟弟，以為交心了的朋友也一一被捕。

她錯了，錯的離譜。

“最后一個問題。”韓樹為葉秋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說。”

“你愿意嫁給我嗎？”

葉秋不敢置信地看著韓樹，韓樹手中舉著的是一枚打造成葉子形狀的戒指，被金黃的麥穗環繞著。葉秋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西北的秋。

葉秋伸出自己的手指，邊哭邊笑，整張小臉上淚痕交錯。

“警察叔叔，你在向一個殺人犯求婚，你知道嗎？”

“我知道。”

……

“震驚全市的七一五連環殺人案終于告破，在遠寧縣公安局韓樹局長的領導下，所有參與其中的犯罪分子幾乎全部被捕，只有一人在逃，經市人民法院審理后決定……”

“韓局長，再不走咱們趕不上記者會了。”

“再等等。”

砰砰——

數聲槍響為韓樹的履歷添上滿是血色的一筆，韓樹低頭吻了吻與葉秋造型一模一樣的戒指，淚痕落在戒指上面，又落到車里的地毯上，消失無蹤。

“開車。”

紅塵多舛，最重要的，是要與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