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蕓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發覺異常的,她象往常一樣,先到更衣室去換衣服,正是交接班的時候,幾個員工在換衣服,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話,羅薇薇手下的一個叫麗麗的女員工說,“我的眼影盤你們有誰動過了?”
“怎么了?”說話的是一個高個子。
“我剛才去了一趟洗手間,忘了把柜門鎖上,回來時發現眼影盤里面的粉都灑了。”麗麗拿著眼影盤給其他人看,幾種顏色的色盤潑撒了出來,鏡子上面也落了一層粉。
一個矮個子員工說,“還能是誰,更衣室里就那么幾個人,當然是剛剛進來的人啰。”
現在是交接班的時間,羅薇薇的班組下班,而郝蕓的班組剛剛上班,顯然這句話針對的是郝蕓和她班上的人。
毛毛正在往身上套工作服,聽了這話心里不痛快,說,“你們說話可要講根據,我們怎么會動你們的東西呢?”
“我又沒有說你,你這么急著跳出來干什么,不會是做賊心虛吧。”高個子瞥了她一眼。
“你——”毛毛一激動就講不出話來。
郝蕓班上的幾個人也聽不下去了,有人說,“別指桑罵槐了,你說的不就是我們班上的人嗎,到底是誰,有本事你指出來啊。”
“有些人農村來的,沒見過大世面,一心想著貪圖便宜,誰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好奇,去動人家的東西呢。”
“是啊,賺不了什么錢,還穿著名牌內衣,我看著就非常可疑。”
高個子和矮個子一唱一合,針對的人顯然就是毛毛,她今天身上穿的一套內衣就是郝蕓上次送給她的,換衣服的時候被兩人看在了眼里。
自從上次搜柜事件發生后,就有人在暗中對毛毛的家境指指點點的,包括她那貧窮的家鄉和生活,變成了她們無聊時打發時間的談資,但至少還沒有人正面揭過她的短,今天兩人公然挑釁,將矛頭直指毛毛,根本不怕撕破臉皮。
“你們——太過份了。”毛毛氣得渾身發抖,使勁忍著,才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是我送給她的內衣,你們說誰有問題?”郝蕓走到門口時手機正好來消息,她回復的時候把幾個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是郝領班送的啊,怪不得說話這么理直氣壯的,原來背后有人撐腰。”高個子撇著嘴,言語中帶著輕蔑。
“你們別跑題,先把眼影的事講清楚了,你們誰看見毛毛動她的衣柜了,如果說出來就一起當面對質,如果說不出來,就是沒有理由的信口開河,必須向毛毛道歉。”郝蕓抱著胸,站在門口,一副今天如果不把這事解決就別想出門的樣子。
換了平日,她擺出領班氣勢來,大家對她還是有些忌憚的,但今天那兩個員工一反常態,冷著臉的就回慫上了,“郝領班,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護著手下人,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風水變了,我看你還是先想著怎么保全你自己吧。”
短個子說,“別說你管不到我們班上,就算管得到,以后也輪不到你說話。”
郝蕓火氣上沖,說,“你們別扯東扯西的,我就算不是領班,也不能讓你們這么糟踐我班上的人,你們幾個都過來。”郝蕓一聲招呼,讓手下的幾個員工都圍過來,把住大門,她的意思很明白,今天必須把這事說清楚了,否則她是不會在乎把事情鬧大的。
麗麗見情勢不好,急忙打圓場說,“大概是我沒把眼影盤放好,撞到了什么東西,所以把粉都撒了,大家都是同事,就不要計較了。”
高個子和矮個子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郝蕓可沒打算就此罷手,“既然是你自己的原因,那是不是應該向毛毛道歉。”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愿意先開這個口。
“什么事這么熱鬧,跟開表彰大會一樣,不給你們一人發一張獎狀都可惜了。”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羅薇薇邁著貓步,挺著胸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兩個女員工,其中一個就是蘇小妹。
“羅主管來了。”羅薇薇手下的幾個人精神一振,齊聲喊了出來。
羅主管?郝蕓一聽這個稱呼,心就直往下沉。
“現在是交接班時間,你們不抓緊時間換衣服做班前準備,在這里吵什么?”羅薇薇今天說話明顯和以往不一樣,打著腔調,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麗麗的眼影盤被人家動過了,我們不過隨口說了幾句,郝領班就上綱上線的,非說我們是冤枉人,還要讓我們向毛毛道歉。”高個子見給自己撐腰的人來了,立刻理直氣壯地向羅薇薇訴起了苦。
“我說郝蕓,你當了這么長時間的領班,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做咱們服務業的,被人家數落幾句是常有的事,員工之間最重要的是要團結,別動不動就跟澆了汽油一樣,一點就著,要是都象你一樣,還怎么為顧客服務呢?”羅薇薇往常還稱郝蕓為領班,今天直呼起了她的名字。
羅薇薇剛說完,她手下的員工就齊聲附和。
蘇小妹討好地說,“羅主管看問題的眼光就是和我們不一樣。”她又轉向郝蕓說,“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郝領班,酒店已經正式任命羅領班為樓層主管,通知書剛剛下來,就貼在服務臺上。”
郝蕓和她手下的員工都是心中一涼,羅薇薇竟然當了樓層主管,而且她們還不知道?
郝蕓看著羅薇薇和蘇小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感覺一陣厭惡,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何經理前兩天還和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要提拔自己為主管,兩天一過,就全變卦了呢。
“麗麗,你的眼影盤確實被人動過了嗎?”羅薇薇見郝蕓不說話,知道自己這一回算是徹底贏了,開始擺起主管的威風來。
“是的。”麗麗說。
“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
“那你們哪個說是毛毛動的手腳?”
高個子搶著說,“沒有誰說是毛毛動了,我們只是猜測了幾句,毛毛自己硬往身上拉。”
羅薇薇轉向毛毛,“她們當面指認是你動了嗎?”
毛毛搖搖頭,但是又心有不甘,開口說,“可他們的意思就是——”
“好了,不用說了,事情明擺著,麗麗的眼影盤被人動了是真實無誤的,而毛毛所認為的被人誤會只是個人不確定的想法,所以這件事不用追究了,都散了吧,干正事要緊。”
“今天晚班要把衛生間和公共區域全部打掃干凈,明天我會來檢查。”羅薇薇瞥了一眼郝蕓和她手下那些垂頭喪氣的員工,得意地蹬著高跟鞋走了。
“對了,郝領班,”蘇小妹臨走時想起了什么,轉身對郝蕓說,“我已經向羅主管申請調到別人的班上,羅主管準了,以后就要和你拜拜了,這段時間以來,還要多謝你的照顧。”
扔給郝蕓一個陰陽怪氣的眼神,蘇小妹飛快地跑去,跟上了羅薇薇的步伐。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員工們聚攏過來,七嘴八舌的,“不是說讓郝領班當主管的嗎,怎么會變成羅薇薇了?”
“是啊,就算郝領班當不上主管,有能力的人多得是,也輪不到羅薇薇來當啊。”
“不過下達了一個通知,總經理還沒在任命大會上正式公布呢,她就已經擺起威風來了。”
“她和咱們班上一直不和,以后咱們只怕是少不了要吃苦頭了。”
大家都知道羅薇薇張揚的個性,又加上蘇小妹第一個倒戈轉了陣營,員工們都感到泄氣,覺得前途一片迷茫。
“你們放心好了,就算她羅薇薇當上了主管,也是要以理服人的,她要是存心為難咱們,我一定為和她抗爭到底。”郝蕓給大家打著氣。
話雖然這么說,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