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蕓上飛機前就給郝母打了個電話,郝母答應她來接機。四個小時后,郝蕓在機場大廳找了一圈,沒發現郝母,她拿出手機打電話,“媽,你在哪里啊?”
電話那頭靜默兩秒后,郝母有了回應,“看我這記性,昨天他們拉著我打牌,結束得晚了,今天睡過了頭,就把這事給忘了,你是不是已經到機場了,那就自個兒打車回來吧,我去給你買菜燒好吃的。”
掛了電話,郝蕓心情郁悶,這待遇除了她也沒誰了,換了要是她的姐姐——郝潔回來,甭管坐飛機,坐火車,就是打雷下雨,郝母保管都是不會忘記的。
這種差別是很早以前就形成了的,郝蕓和郝潔雖然是兩姐妹,兩人命運截然不同,郝潔從小聰明自立,在學校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后來被保送進了一流的大學,讀了兩年書后,又到外國考研深造,如今剛剛學成歸國,進了本市的一家三甲醫院。
順風又順水的郝潔一直是父母和親朋好友的關注點,而自己相形之下,連個丑小鴨都不如,雖說倒霉鬼的外號只是自家人在閑聊時的玩笑,但從父母對待她們的方式上,就可見他們其實在心底也是認同了的,可謂一個天上捧著,一個地下摜著。
生活在郝潔萬丈光芒下的郝蕓只能撿些殘羹冷灸,衣服是郝潔穿剩下的,書包是郝潔用剩下的,玩具是郝潔扔掉不要的,連每次吃飯都要等郝潔回來了才能開動。
今天郝母打牌打得忘記接機的事就是個很好的證明。
郝蕓獨自一人在機場大巴和出租車之間輾轉了兩個小時,終于拖帶著行李、疲憊不堪的進了家門。郝母正在廚房油烹火熱的炒著菜,看見郝蕓進來,揮著手里的鏟子說,“飯燒得晚了,快來幫我切點香蔥,爐子上的排骨湯已經燒開了。”
郝蕓把行李扔在地上,脫了鞋,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媽,我已經很累了,回來是吃飯的,不是做飯的。”
“你不就是出去玩了一趟嗎,有啥累的!”郝母咕噥著,見郝蕓不樂意,只能自己親自動手。
“忘記來接我就不說了,一回來還讓我干這干那的,不是你說給我燒好吃的嗎?”郝蕓抱怨著。
“行了,行了,你就先歇著吧。”郝母無話可說了,忙活一陣,很快把飯菜端上來,招呼郝蕓吃飯。
“你這是去哪兒旅游了,怎么幾天不見,回來黑得跟個挖煤似的?”郝母定晴看了看女兒,不覺嚇了一跳。
郝蕓剛剛喝了口湯,嗆得直咳嗽,“有你這么形容自個兒女兒的嗎?”
“我這不是實話實說嗎,一家人還要整那么多規矩干什么?”郝母夾了一塊排骨到女兒碗里,“多吃點肉,喝幾天湯就能白回來。”
“那邊的日照太強烈,天天在太陽下晾著,當然會曬黑。”郝蕓咬了一口排骨,吃了這么多天充滿異域風情的食物,覺得還是家鄉的味道最好。
她朝房里看了看,“我爸呢?”
“出去看望老戰友了,今天不回來吃飯。”
“他知道我今天要回來嗎?”
“知道。”
郝蕓哼了一聲,“知道也不回來看望一下。”
“你平時住出租屋,不也是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嗎。”
那能一樣嗎,郝蕓不滿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飯。
郝母好象看出了小女兒的情緒,說,“昨天也不是我存心要打那么晚的,主要是你回來后,我就不能再打牌了,所以昨晚再過一把癮。你爸呢,最近身體一直不錯,趁你不在時候出去轉轉,萬一以后有個七災八病的,想要出門就難了。”
根據郝母以往幾十年的經驗,這個小女兒在家的時候,家里總要鬧騰點什么出來。比如說,郝母有打牌的愛好,三天不摸方正兄就手心發癢,偏偏郝蕓在家的時候她常常輸得一塌胡涂,所以她打牌通常都是趁著郝蕓出門在外的時候。
還有郝父,有腦梗的舊疾,郝蕓那幾年在家的時候,他連著喝了幾年中藥,后來郝蕓上學住宿在外地,郝父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
她是知道這個小女兒的命的,算命的都這么說了,她也就認定了她是個災星,久而久之,只要發生些不好的事,不管是真是假,也都算到了郝蕓頭上。
郝蕓也似乎習慣了命運的捉弄,沒有對父母的偏心表現出特別的怨恨,不過偶爾埋怨幾句,到是郝潔,仗著自己成了海歸人才,氣性越來越大,誰都不放在眼里,郝母說一句她非頂個十句。
吃完飯后郝蕓開始收拾行李,她給親朋好友都帶了禮物,給郝母的是一個乳膠枕,郝母嘴上雖然埋怨她亂花錢,心里卻是喜滋滋的,說,“你不是才從酒店辭職嗎,哪來那么多錢買東西?”
“當然都是以前工作時賺的。”
“做服務員能賺幾個錢?”郝母本來想說“你姐姐一個小時都能掙你一個月的工資,”看了看枕頭,又把話咽了下去。
“你究竟要不要,不要我就自己用了。”郝潔假裝要把乳膠枕拿過來,郝母扭開身去,“既然都買了,那我就用著吧。”
她把枕頭放在手里拍了拍,那叫一個松、軟、彈,看著就覺得很好用。
“這是給爸的草藥膏。”郝蕓也沒忘記給父親帶一份。
“要論孝心,你比潔兒更勝一籌。”郝母笑瞇瞇的,對這個小女兒,她難得夸獎一句。
郝潔收拾完東西,從柜子里拿出幾套干凈的衣物,又裝進了行李箱,郝母問,“你這是還要去哪?”
“回出租屋去。”
以前郝蕓提出為了上班方便,要在外面租房時,父母就沒有提出太多的反對意見,畢竟她在家中一向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如果住在外面,對他們可能更加方便一點。
“怎么不休息兩天再走,你不是連工作都辭了嗎?”
“今天下午我還要參加面試。”
“哪里的面試,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郝母聽到這個消息有點意外。
“先去試試,行不行還不一定呢。”郝蕓拖起行李箱,“就不耽誤你玩牌了,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