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明讀完這首算不上詩的推薦信的時候,當他看見羊皮紙上的磨損褶皺的時候,當他逐字逐句細細品味的時候,朱明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這似乎應該是一封準備了很久的推薦信。
朱明越來越好奇,似乎袁嘟嘟的身上存在著一種濃厚的迷霧。
迷惑住所有的人,把自己隱藏起來,隨著信任的加深,一點一點的拋露出來,不是很自然,卻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這種情況,讓朱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甚至想到了魏中閑。
他們似乎都是一類人。
從袁嘟嘟作的第一首具有現在風格的詩開始,朱明就已經開始懷疑,直到現在,看見十大猛人的推薦名單,那種懷疑感越來越強烈,恨不得立即上去問一句‘你是誰?你從哪里來?’
可是,他知道不能那么做,那是屬于他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只能夜深人靜、找個偏僻之地,才能敞開心扉,暢所欲言。
因此,現在朱明必須學會控制自己的激動情緒。
袁成換偷偷瞄著崇禎皇帝如星辰般俊朗的眉角,先是皺眉蹙起,再舒展開來,后又皺起。
反復兩次,最后才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常態。
袁成換發現自己根本揣摩不透崇禎皇帝的心思。直到現在,他依然驚訝崇禎為什么會來雙島,按照慣例,皇帝應該不會冒這么大的風險離開京師出來旅游吧?
難道也是為了毛文龍的事情?
崇禎的做派簡直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很特別。
現場有些沉默,甚至有些尷尬。
除了朱明和袁嘟嘟之外,還有兩個人同樣驚訝,一個是王恩生,還有一個是高奇千。
他們一左一右站在朱明的身后,兩人都斜著眼瞄到了羊皮卷上的內容。
高奇千覺得奇怪,十大猛人推薦的十分到位,只是很多猛人現在還并不出名,比如盧象升。
只有在崇禎二年(1629年)十月,皇太極率軍避開了袁崇煥堅守的寧錦防線,假道內蒙,從喜峰口突入關內。盧象升也是在那時候嶄露頭角的。他招募了一萬多人,進京協助防衛,立下小小的功勞,于次年晉升為右參政兼副使,負責整飭大名、廣平、順德三府兵備,號稱“天雄軍”。
看見名單,王恩生的感覺更強烈一些,因為他來回奔波,接觸的人最多,在皇宮之中生活久了,感覺身邊的很多人,身上都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剛開始的時候,他認為宮里的人都這樣,畢竟不會逢場做戲活不長。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慢慢發現,很多人的行為非常異常,比如崇禎,原本歷史上勤奮執政,這位卻整天瞎胡鬧;比如皇后娘娘,居然用黃瓜敷面膜;再比如錢龍錫、錢士升兩位內閣大臣提出來的建議,已經遠遠超過了古代人的思想界限。
還有那位曾經剃發明志的魏忠賢,三次拜訪,屢遭拒絕。
沒能接頭成功,只可惜了他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如今,一次機會又擺在了他的眼前,他決定今天一定要大膽的驗證一番。
王恩生輕輕咳嗽一聲:“陛下,能否讓臣也瞧一瞧這份名單?”
朱明自然不會拒絕,將羊皮紙遞了過去。
王恩生接過,仔細察看,嘴中還連連贊嘆,突然,他輕咦了一聲,移步走到袁成換的身前,指著名單當中的第二位猛人盧象升,詢問道:“袁督師,這位盧象升,聲名不顯,過往也沒有什么成績,你為何要舉薦此人?”
這些話,也是朱明等人想問的。
袁成換剛開始沒有想那些多,純粹想幫崇禎一次,等拿出名單之后,他就后悔了,這樣很可能他會被追問,也很可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袁成換硬起頭皮回答道:“盧象升是天啟二年的進士,頗有才華,如被重用,一定能施展所學,建功立業。”
一句話說的中規中矩。
王恩生手指下移,指著名單第三位道:“孫傳庭的名號倒是聽說過,此人一表人才,多有謀略,因不滿魏忠賢專政,棄官回鄉。只是
傳庭死,明存實亡,是什么意思?”
袁成換沒想到王公公盤問的這么仔細。他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一把搶過羊皮紙,高聲道:“臣冒昧舉薦,公公若是不同意,臣收回便是,為何步步盤問。”
王恩生心知剛才盤問地著急了,沒有套出實話來,不得不采用最后的殺手锏,他一躬身,施禮道:“袁督師勿怪,咱家只是好奇。”
隨著他的一躬身,他頭上的宦官帽,帶著假發一起飄飛。
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一個圓溜溜的锃光瓦亮的大腦袋終于顯露出來。
王恩生看起來像是驚慌失措,立即手忙腳亂地將帽子和假發撿了起來,重新戴在了頭上。
“王伴伴,原來你是和尚?”朱明一愣。
其他人也是這樣覺得。
王恩生立即回道:“陛下,臣不是和尚,只是頭里長了虱子,沒有洗發水洗頭,才出此下策。”
這句話的關鍵字眼是洗發水,如果不是現在人,根本不知道洗發水是什么東西。
說完之后,王恩生就盯著袁成換,察看他的反應。
袁成換先是一愣,隨后身體一抖。
當然,現場還有如此反應的是朱明和高奇千。
袁可立和孫元化不明白王公公所說的洗發水是個什么東西。暗自猜測是不是口誤。
朱明詫異地看了一眼正在含情脈脈地對視的王恩生和袁成換兩人。
一個現在詞語,讓朱明又抓到了兩個現在穿越者,加上先前的死去的崔呈秀,以及魏中閑,一共有五人穿越了。
這個消息讓朱明既高興又悲傷。
高興的是他已經確定,這是一個群穿的世界,至于還有沒有其他的穿越者,還需要進一步驗證和尋找。
悲傷的是,接下來自己該如何一步步捅破這層窗戶紙。
王恩生朝著袁成換點了點頭,隨后叫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朱明:“陛下,時間不早了,要不在島上過一晚,明個兒再做打算?”
朱明緩過神來,點了點頭。
岸上的戰斗早已經結束,準確的來說,剛才并不像一場戰斗,一輪炮火打死了毛帥之后,對面已經潰不成軍,狼狽逃竄。
我軍大獲全勝,迅速占領了雙島。
破廟立即改成了皇帝臨時駐扎的場所。
夜幕深沉,午夜子時。
朱明將王恩生、袁成換叫到了破廟之中。
深夜召見,讓袁成換心中忐忑不安。
朱明看著身前的兩位穿越者,真不知道該如何訴說。輕輕咳嗽一聲,說道:“別跪著了,起來吧。”
原本王恩生和袁成換已經約好,半夜相認,沒想到讓崇禎皇帝的召見給打斷了。
王恩生站了起來,他感覺頭皮涼嗖嗖的,崇禎看他的眼光很不對勁,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陛下……這么晚了,您有何吩咐?”
“今日王伴伴曾經說用洗發水洗頭,朕一直心存疑惑,那洗發水是何物?難道比皂角或者豬苓還好用?”
王恩生沒想到崇禎對洗發水十分感興趣,胡謅道:“陛下,洗發水是西洋人用的。”
袁成換點頭附和道:“王公公說的對,西洋毛子生產的。”
朱明微微一笑,突然反問道:“你們覺得,是飄柔好用,還是海飛絲好用?”
兩種熟悉的洗發水的名字,無異于晴天霹靂,將王恩生和袁成換震懾住了。
朱明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你們不用太吃驚啦,我們都一樣,來自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