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最多的流程就是開不完的會,教導(dǎo)主和我們高三的學(xué)子有說不完的話,訴不完的道理,一個陰沉的天,教導(dǎo)主任旁邊多了一個女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拿著話筒認真的念著手里的文章。
我看著那女子,很瘦很白,眉毛鼻子都很精致,殷桃小嘴用極標準的普通話的將手里干巴巴的文字用及溫柔的聲音給念出來了。是一個好看的姑娘,屬于小家碧玉型的,每周第一天是必須穿校服的,可她身上的校服尺碼明顯不合身,寬寬大大的,把瘦小的她給包裹起來。我移開視線,想起來幾年前一個也有一個好看的姑娘,在開學(xué)之際的大會上站在這樣的位置上,那女子的神態(tài),氣質(zhì)和眼前的女孩是完全不一樣的,我記憶中的女子很少笑的,眼前的這位,總是帶著笑容,一臉的單純甜美,干凈充滿活力。
一片枯葉被踩碎成泥,樹上又會長出新葉,樹葉是逃不掉這樣新舊更換的命運,人也是如此。
沒有人會永遠18歲但永遠有人18歲,時間對每個人其實都一樣,不用羨慕也無需感懷,世界上什么都不公平,唯獨時間最公平。
隔壁班一群女生嘰嘰喳喳的,你靠著我,我趴著你,一個聲音說道:“瞧她那樣子,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我們學(xué)校的,竟然還敢做演講”
另一個聲音:“聽說她父親是教育局的,而學(xué)校就想要討好領(lǐng)導(dǎo)唄,所以......”
“......”
校園八卦比新娛記者的消息來得都快,我忍不住轉(zhuǎn)過腦袋,白了她們一眼。
大會結(jié)束,正好是課間活動的時候,我找了一處僻靜又能曬到陽光的地方一個人坐著。打開MP3聽了許久,竟然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耳機里面放著一些很是聒噪的不知名的音樂,瞇著眼睛找尋了許久,我記得里面許多陳奕迅的歌,現(xiàn)在一首也沒有,惱怒的將耳機取下來,任它們亂作一團丟在一旁。
然后鈴聲大作,等我跑回教室的時候,已經(jīng)遲到了。不過幸好第一節(jié)課是班主任老冉的,我在門口喊報告的時候,他和一個女孩子站在講臺上,那女生在向臺下做自我介紹,無疑,我突然的出現(xiàn),打斷了這一切。
老冉什么話也沒有說,點點頭示意我進去,等我回到位置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女孩就是上午的時候站在臺上的那個人,但因為我的打斷,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有老冉一句:“好了,羅茜,你回座位吧”
原來她叫羅茜,我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我對她莫名的產(chǎn)生好感。我轉(zhuǎn)過身,她的位置在我側(cè)后方,她看見我,先是驚訝,但立馬反應(yīng)過來,給我一個天真美好的笑容,我不假思索的馬上笑的更加熱情了,然后我倆默契的一個低頭一個轉(zhuǎn)回頭,我想未來的日子,我們應(yīng)該可以成為好朋友。
我本不是個沉默冷靜的人,聽說有棱角的人才能有鋒芒,中二時期的我,為了塑造一個有棱角的人,是很不屑主動去喜歡去靠近那些人們都喜歡的事物的。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身邊人和我其實差不多,都是帶著點心事和難言的苦痛,看見他們因為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而聚在一起的時候,我困在自己孤獨的干涸世界,卻無比的羨慕起那些人。
再后來,遇見喜歡的事物會想著去抓住它,生物老師曾說,這叫做趨利避害,喜歡美好的事物,這是人性,是生物的本能,而他又說,這種本能,越低等的生物越明顯。
下午課程結(jié)束后,我在食堂解決了晚飯,想來也沒有復(fù)習(xí)的心思,便抬腳去了許瑞秋的手機店。
進去的時候,一個女孩子迎面走來,透過玻璃窗我就認清了那張臉,所以在我們同時碰到玻璃門的時候,我熱情地沖她招手,她仍舊是那個天真的笑容。
我熱情的叫出她的名字:“嗨,羅茜”
她有些尷尬,對我澀澀的招呼了一個“嗨”
我告訴她我的名字,拉著她坐了下來,她雖然剛開始有些拘謹,但是后來就健談多了,告訴我原來是因為手機壞了,想來維修一下。
這時候許瑞秋走近來,我一邊看著羅茜一邊指著他說道:“這個黑心老板收了你多少錢?”
見他走了過來,羅茜的臉上一紅,瞬間聲音變得小了一些:“沒......沒收錢”
看來真的是個挺單純的女孩子,遇見男生都會臉紅的,見她這般反應(yīng),我打從心底里喜歡這個干凈純真的人。
她離開后,小黑開始整理柜臺的手機,一邊偷偷告訴我,羅茜也許是喜歡許瑞秋。
怎么可能!
對于這句話我覺得簡直荒唐至極,這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管是面向還是八字,都不會有可能的,所以我覺得荒唐的同時,是毫不相信。
原來她和許瑞秋,比我看見的認識的還要早,小黑告訴我說,羅茜寒假的時候,經(jīng)常借故手機有毛病來找許瑞秋,那時候的我們,處于冷戰(zhàn)之中,所以我一直沒來店里,也沒遇見過。
羅茜和許瑞秋是在市區(qū)的夜市上遇到的,當(dāng)時她一個人去商店買了東西,離開的時候卻不小心碰到店家的手機,一款新的全屏智能手機瞬間出現(xiàn)蜘蛛網(wǎng)一般的裂痕,羅茜嚇呆了,可店主沒有因為對方是女孩就變得溫柔起來,反而氣急敗壞的拉著羅茜索賠,一個女孩子,瞬間被眾人的目光鎖住,她嚇得不行,眼淚汪汪的往下掉。
這時候來了一大叔,說自己是專業(yè)的手機維修師傅,這個手機內(nèi)屏壞了,一邊假意的安慰店主,一邊好心勸說羅茜賠一千元就了事了。
女孩子哪里懂這些,渾身摸遍了也只有三百塊,還不敢算上剛才買的東西,正是一籌莫展之際,少年如神靈般叼著根玉米棒子走了進來,拿著弄壞的手機端詳了一會,又將女孩剛才掏出的三百元收回了一百塊,笑盈盈的說道:“沒事了,別害怕”
店主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這是新買的新款智能手機,不賠不讓走,說罷沖出收銀臺,作勢要將兩人攔住。
許瑞秋兩手架在胸前,輕蔑的語氣說道:“這手機,正版是三星智能款,就算是原廠的顯示屏,最好的也只要八百多,但是你這個,是從外殼到芯片全是假的,普通的高清屏,最好的出廠80,售價160,我這邊給你兩百,你還白賺了四十,要不你拿走二百塊錢,要不你就把手機給我,半小時后我給你修好還回來,你自己選吧”
聽罷店主悻悻的看著旁邊那個“專業(yè)手機維修師傅”,那大叔也是尷尬的轉(zhuǎn)過身子,慢慢的離開了那里,最后店家收了兩百塊錢,這件事就這么完了。
不過羅茜卻深深感激這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貴人,借著擔(dān)心店主會再次找麻煩的由頭要了許瑞秋的電話,后來找到了他的手機店,在他店里買了一臺新手機,往后便經(jīng)常打著手機有毛病或者需要貼膜的理由來光顧他的門店。
許瑞秋將這件事的經(jīng)過告訴我的時候,我倆正在書店,我正在心無雜念的看著手里的課外讀物,看起來專注的模樣實則在腦海一遍遍構(gòu)造著當(dāng)時的畫面,覺得好笑極了。
“喂,你都不生氣嗎”他一把搶走我手里的書,雖是疑惑地語氣,但還是聽得出有點撒嬌的感覺,我噗嗤一樂,笑出了聲:“我為什么要生氣,有人欣賞我的男朋友就說明我的眼光也還是不錯的,更別說,那個妹子是這樣一個乖巧可愛,心思單純的女孩”
聽完我這樣說,他無奈的搖搖頭:“其實她才不單純呢”
我將手里的書放回書架上,想要反駁他:“你們男生懂什么?”
以前我和他分享女生之間的事情,很好的朋友也會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冷戰(zhàn)很久,關(guān)系不好的人,也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她們竟然變得形影不離了,女生會因為一件小小的事情掛念很久,今天我倆好,明天你倆好。他總覺得女生之間的關(guān)系才是這世上最復(fù)雜的,很多幾句話能說清楚的,偏偏要像編寫電視劇一般,又臭又長。
我拿起另一本雜志,他又搶奪了過去:“我看人一向很準的,你忘了當(dāng)年我是怎么告誡你不要和謝喆來往的嗎?”
我望著兩手空空發(fā)了呆,如果說女生是復(fù)雜的生物,那男生就是簡單的靈魂注入強壯的人體軀殼,眼前的男生更是,簡直是個干凈純粹的白癡。
竟然會當(dāng)著我的面自然而然的聽到我曾經(jīng)很喜歡的人,而我呆住的理由并不是因為想起曾經(jīng)喜歡他的時光,而是突然想起,他欠我的五千塊錢。
......
長久的沉默讓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說到了什么不該說的,我看見他可愛的捂住了嘴巴,眼珠在我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我不由的笑出聲:“嘴巴長泡啊,捂著干嘛,說了就說了唄”
他這才緩緩放下雙手,小心的用眼神打量著我,我誠實的告訴他,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他還欠我錢,他問我欠多少,我伸出右手,張開五指。
“哎,就五十啊,不要了,以他的人品不會還的”他一臉輕松道,我卻沒話語去回應(yīng)。
五千元,對我來說是比巨款,一邊無比悔恨自己當(dāng)時的沖動和憐憫的心態(tài),一邊暗自咒罵自己,和那個只留了一條短信電話就再也接不通的人。
我決定在高考前把錢還給李哥,但是要五千元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自那以后,我每天會默默的將教室里或者學(xué)校不用的書籍裝回家,周末的時候去廢品回收站賣掉,那段時間,我就這樣一邊上學(xué)一邊賣廢品,同時也省吃儉用,原來每個月定時匯給我的生活費,多多少少會有些結(jié)余,周六的時候,還是會去輔導(dǎo)李佳琪的學(xué)習(xí),這樣一來,我和許瑞秋相處的時光,越來越少,我倆總覺得,這個夏天過去就好了,等過完這個夏天,一切都會好的。
推進這件事發(fā)展下去的就是我的債主李哥,周六晚上的時候我補習(xí)完李佳琪的學(xué)習(xí),準備離開的時候,正好碰見回家的李哥,他在門口吐了一地,一身的酒氣,我趕緊扶著他進了屋子,又打掃了門口的污漬。
他雙眼通紅,一個人坐在餐桌上,我不知道如何照顧一個醉酒的人,但是我知道,酒品及人品,像他喝的這般醉,也是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也不胡言亂語也不瘋瘋癲癲,人品自然也不會差。但盡管如此,我自認為還是要盡快離開比較好,離開的時候?qū)⑽业碾娫捥柎a寫在李佳琪的作業(yè)本上,并且囑咐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聯(lián)系。
他乖巧的點頭,熟練地從柜子里拿出了解酒的茶水,看來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fā)生,我便也放心的離開,留下一個醉鬼和小孩在房子里。
我剛到家的時候,手機便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疑惑地接聽,對方聲音不大,卻還是能感受到刻意壓低的帶著沙啞的嗓音:“落落,你到家了嗎”
是李哥,我瞬間反應(yīng)過來。
“嗯”我鎮(zhèn)靜的回復(fù)一個字,隨后又補充道:“剛到家”
“落落,謝謝你”他的聲音還是沙啞的不行,我坐在書桌前,手指敲著桌板,疑惑地問道:“謝什么?”
“謝謝你幫我打掃,謝謝你照顧小琪”
“沒有,都是應(yīng)該做的,不要說謝”
停頓了很久,我都想掛斷的時候,他再次出聲:“落落,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我心頭一緊,擔(dān)心他說什么醉酒的糊涂話,結(jié)果他卻說:“你愿不愿意,高考結(jié)束后,我們?nèi)ヂ糜危瑤е$鳎憧梢詭笥选?
聽罷我也只能輕輕地的回一個驚訝的“啊”
他連忙解釋:“你放心,我沒有壞心思,我就是想交朋友,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也沒關(guān)系的”
他的語氣,沉著又帶有些小心翼翼,我雖不知他的用意,但我知道,他不是壞人,我不知道是該如何拒絕,只能說一句:“還早呢,再說吧”
片刻后,他掛斷了電話,可能對他來說,僅僅只是醉酒之后一通普通的電話,但是對我,卻有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感覺,我決定,盡快將這筆錢還掉,然后再也不要和他往來。
也就是這個決定,讓我人生第一次,伸手問自己的父母要錢,因為我仍記得當(dāng)時他那一句:你為什么所有的事情,寧可找外面的人也不愿意找自己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