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霄從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常年生死間游離的經歷，讓他很早就對感情一事看淡，除了自己那半個師傅，他對其他人幾乎不抱什么期待，所以也不曾有什么失望可言。

在他看來，現在紀馨并不喜歡自己，甚至有點討厭他，不然也不會在知道燕凌霄是為了保護她的人身安全不得已采取特殊手段的情況下，仍然在這里胡攪蠻纏，搬弄是非，強行污蔑他。

對此，燕凌霄說不失望是假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任誰心里都會不舒服，他也不例外。

但也就那樣了，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冷靜的處理這件事情，好像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一樣。

他的解決辦法也很簡單粗暴，不過目前看來應該是最有效的。

既然已經答應了紀馨，燕凌霄自然也不會出爾反爾，她最初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避開自己的親生父母嘛，那其實她現在和燕凌霄住在一起完全就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搬出去住效果也一樣，只要到時候燕凌霄對蘇凝脂打聲招呼就可以，她會處理好一切的。

蘇家有這個資本。

這個完美的解決方案在燕凌霄看來很不錯，紀馨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而他也落得個耳根子清凈，挺好的。

不過現在看來，紀馨似乎有些不愿意，而且是非常不愿意。

“誰說我討厭你了！誰說了？！還有，就算我討厭你，又為什么要我搬出去，討厭你和我搬出去又有什么關系！”

紀馨幾乎委屈到了極點，今天在游戲里被齊瑩一幫人合起伙來欺負，被她用堅強的面具抵擋回去，退出游戲，發現生理期來了，腹痛難忍，該買的東西還沒有買，現在又被燕凌霄誤會，這她怎么能忍！帶著委屈和憤怒發出質問，手中的杯子都快被她給捏碎了。

“后一個問題我剛才就已經回答你了，我不做過多的贅述，至于前一個問題，你表現的難道還不夠明顯嗎？”燕凌霄的表情冷漠，讓紀馨有了第一次認識燕凌霄的感覺，“我的脾氣不好，但我一直都是這樣，我不會因為誰去改變，你的性格看起來也是如此，這和你的家庭出生和后天經歷有關，我也不會強求你去改變什么，那些都是你的自由，我無權干涉，既然如此，與其兩個人都鬧得不痛快，不如一個人離開，回歸以前的狀態，對我們都有好處。”

紀馨手握杯子，幾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沖退了兩步。

“啪！”

是杯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杯子質量很好，即便摔在地板上也沒有任何問題，但紀馨似乎狀態有些不對，失魂落魄，好像被燕凌霄剛才的話傷到了。

腦海中一直回響著剛才燕凌霄所說的話，那絕情的語言和冷漠的態度，哪怕當初過著禁閉一樣的生活，她也沒有像現在這種心梗受挫的感覺。

紀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當初來到這里，這里是冷冷清清的，她努力想讓這里看起來更加溫馨，就像她從前生活的地方一樣。

她為此努力著，每天準備好一日三餐，衣服鞋襪也是自己手洗而非機器，原本雜亂的房間也被她找時間整理完畢，收拾得井井有條，可以說除了燕凌霄本身的房間不讓進，其他所有的地方現在紀馨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至于為什么努力這么做，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想要得到燕凌霄的認可，也許只是為了和原來如此環境更加契合，總之她希望可以一直在這里，越來越好。

但是，她現在被告知很快就要被迫搬離這里，理由竟然還如此荒唐可笑，就因為這么一次烏龍，他竟然就斷言自己討厭他。

她無法接受。

“我是不會搬走的，要走你自己走。”

眼眶中的淚水打轉，紀馨轉過頭去，不讓燕凌霄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就這樣吧。”

燕凌霄不明白為什么紀馨會哭，丟下一句話后進到了廚房，想找一找有沒有什么速食食品，今晚將就將就算了。

無言以對。

負責維修的機器人很快上門，燕凌霄吃飯的功夫就已經將門、鎖完全處理好，還順便將散落的東西打掃干凈，看起來嶄新如初，讓人絲毫看不出來這里剛剛發生了一起“暴力事件”。

給負責維修的機器人一個好評后，機器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在房間中默不作聲的紀馨，之后靜靜離開，沒有打擾任何人。

這天夜里，燕凌霄格外煩躁，雖然感到精神疲憊，但是遲遲難以入眠，這在以往是從未出現過的。

自從進入《天靈》，怪事越來越多了。

終于，在臨近午夜十二點時，燕凌霄終于感受到了遲來的睡意，沉沉入睡。

這天夜里，燕凌霄久違的做了個夢，夢中他的意識很清醒，又好像很模糊，他看到的東西、場景很透徹，又好似很混沌。

他看見有高逾千丈的古老巨人戰死倒地化為枯骨，如同山岳，他看見傳說中的金龍騰空嘶吼、鳳凰浴火展翅，而后紛紛墜落不見蹤影，他看見斑駁紋路的圖騰徽章閃耀光華，如同大日，他看見無數的生靈浴血奮戰，留下死寂凄冷的戰場，他看見長槍戰戟橫空，他看見銅鐘大鼎朽爛……

他像是一個在時間長河中瀏覽的過客，只是匆匆看過一眼，從不介入其中。他又像是一個不可缺少的參與者，經歷了夢中所有的事情，夢中所看到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而熟悉，這種強烈的扭曲的感覺，像是在無盡的虛空中漂泊招搖，沒有現實，分不清虛幻。

驀然間，他發現一雙紫黑色的瞳孔不知道什么就在緊盯著他，并且越來越近，壓迫感十足。

好像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在他的身旁，回想起來他剛才見到的所有場景幾乎都有一雙紫黑色瞳孔，如此明顯但他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汗毛炸立，哪怕是在睡夢中燕凌霄也真實的感受到深刻的絕望與恐懼，沒有絲毫情感的瞳孔絕對不是人類所擁有的，那種毀滅、絕望的欲望和情緒透過瞳孔傳來，瞬間刺入燕凌霄的心尖！

這一刻，全身冰冷的燕凌霄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掉。

呼！

驚出一身冷汗的燕凌霄驟然從床上驚醒，九十度直板起身，就在剛才，一股散發無盡光芒的溫和力量在紫黑色瞳孔即將吞噬燕凌霄關鍵時刻突然涌現，給予他足夠的力量，才能脫困。

睡了一覺的燕凌霄似乎比沒睡前感到還要疲勞，像是剛剛打完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還沒休息就接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處戰場。

這是夢嗎？

如果是夢，它為什么如此真實，讓人分不清真假？

如果不是夢，那就有些太恐怖了，那紫黑色的瞳孔哪怕現在想起來，燕凌霄都會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就像是螞蟻仰望人類，三維生物試圖窺探四維領域，這是層次上的差距。至于后來出現的光明溫和力量，雖然從目前來看是幫助了燕凌霄，但他絕不敢掉以輕心，能夠和紫黑色瞳孔力量短暫抗衡，說明它也絕對不是好惹的角色。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燕凌霄努力讓自己精神一點。

呵！也許只是個夢呢。

燕凌霄心中安慰自己，但內心的不安讓他覺得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

不過今天的事情，他將會永遠的埋葬在心底，成為秘密。

“喂！大壞蛋，吃早飯啦！再不起床，一會都涼了。”

一聲熟悉的呼喊，把燕凌霄重新拉進現實世界，就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真的好像就只是一場夢而已。

走出房門，燕凌霄看見沒事人一樣的紀馨，似乎昨天晚上什么都沒有發生，沒有爭吵沖突，沒有眼淚沉默。

不過細心的燕凌霄還是發現紀馨現在居住的客房門鎖已經改變，看來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熱情的紀馨招呼著燕凌霄吃飯，是她忙活了一早上精心準備的早餐，大呼小叫的樣子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她還是那個活潑靈動的雙馬尾少女。

燕凌霄沉默的喝著湯，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一旁的紀馨在察覺到燕凌霄對自己態度上的冷漠后，也終于裝不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剛剛還說著風趣言語的她，突然有些委屈，癟著小嘴不再說話。

一時間，桌子上只有碗筷、湯匙的碰撞聲和食物下咽的聲音，顯得異常安靜。

同一時間，燕凌霄和紀馨一起放下手中的筷子，燕凌霄是真的吃完了所以才放下，而紀馨則明顯是在等著燕凌霄。

“如果你有什么要說的，現在就可以。”

早餐的味道很好，和那些專業的大廚比起來都不逞多讓，進到肚子里的紅豆粥暖洋洋的，舒服的靠在椅子，燕凌霄對著有話要說的紀馨揚了揚嘴角。

紀馨暗中咬牙，這個混蛋家伙，難道一點都沒有感受出來人家的誠意嗎？先前故意誤會你，是我有不對的地方，但那也是你有錯在先，非要這么揪著人家小辮子不放嗎？

“昨天晚上你說了什么還記得嗎？”

“當然，如果你想離開隨時都可以。”燕凌霄隱約把握住了什么。

“那我說了什么你記得嗎？”

“……你想說什么就直說，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好吧，這家伙什么也沒把握住，一切都是錯覺。

“混蛋！混蛋！燕凌霄你就是個大笨蛋！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永遠都不想要見到你！”

紀馨說翻臉就翻臉，俏麗的臉蛋因為燕凌霄的愚蠢而被燒的通紅，“你不是想讓我搬出去嗎？好！我同意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摔門而去，少女的火爆脾氣從未改變。

哈？

我這又招惹她了？

莫名其妙的燕凌霄沒有阻攔，因為暗中已經有人跟隨，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她就單獨住進另一個房間了，從此他們就是路人。

而燕凌霄，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