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他到底為了什么？可又好像看得透。他是一個傻人，可又不是。——題記

初秋，朦朧的霧藏著青色的水在微陽下泛著灰白的光，楊樹上籠著一團水珠在枝捎上左搖右晃，一陣秋風滑過便直直的落入水中，驚的魚兒又鉆入水中，在水面上蕩開一圈淺色的紋，遠處一只山鷹翹著頭在山谷中張望著，他的眼里射出黑色的光，在山谷中搜尋著，突然它沖上了天，筆直的俯向落木林，驚慌失措山雞再也藏不住了，它在雜草叢中拼了命地逃，一陣絕望的鳴叫在山谷中回蕩著，愈來愈弱……

天漸漸放晴，有一個人在在楊樹下等著，圓鼓大的腦袋上遮了一頂草帽，秋風鉆入他的油光光的背心，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黑色的大手把鼻涕擦在鞋底，他把頭縮得更低了。遠處傳來小孩的歡鬧聲，春生聽的聽清楚，灰色的大嘴咧開了笑，他沖著小孩揮了揮手，前頭的幾個小孩笑的更歡喜了。“瑞寶，你舅又來等你了。”“滾蛋，那是你舅，跟你說了多少次他不是我舅，我都不認得。”自行車漸漸靠近春生，春生沖著瑞寶笑著，嘴里嗚啦嗚啦的說著。“你們先走吧，我得教訓教訓教訓他，讓他冒充我舅。”

“跟你說了多少次，別老在這等我。”瑞寶頭也沒回，背對著他。

“好瑞寶，看舅帶你什么”春生磕磕巴巴說著便把藏在褲兜里的兩根火腿腸掏了出來，撲摟撲摟上面的灰，捧到了瑞寶面前。

“你哪撿的，我可不要。”瑞寶把頭一擰。

“撿的不是，買的，五塊兩個，李大壯，挑給我的，我問，你愛吃什么，他說，就是這，兜里六元，可買倆，還送了糖我一把”說著把那個兜里的糖有捧了出來。笑嘻嘻的伸到了瑞寶面前。

瑞寶咽了口唾沫，拿起腸和糖坐在車上吃了起來，腸剛咬了一口，覺得味兒不對，撿起腸皮，“過期了，你給我吃。想害我！”瑞寶把腸和糖摔到溝里，推著自行車就要走。

“不會，大壯不騙我，能吃，不扔。”春生跳進溝里，從泥水里，撈了出來，在背心上擦了擦，爬上岸，“吃糖，糖不壞。”

“不要！以后別拿了。”瑞寶也有點不忍心，他知道他是舍不得扔的，“給我我吃。”瑞寶搶了過來，塞進褲兜里，“你以后能不能別老戴這頂帽子”說著便把春生腦袋上的草帽扔在地上，他看的清楚里面好像嵌縫著東西，鼓鼓的。還沒等他伸手，春生搶了過來。

“不扔，你不看。我留著。不扔，不扔”

把瑞寶氣的直跺腳。頭也沒回騎車跑了，拐彎處，他掏出腸和糖扔進草中。

第二天，學校要開家長會，老師知道瑞寶是個孤兒，只剩下一個舅舅，便走來對他說：“瑞寶，家長會，你叫你舅舅來吧。”“舅舅？我沒有舅舅，就我一個，我住在村長家，開家長會，叫王村長來吧。”瑞寶看著窗外。老師也沒說什么，看著瑞寶的背影。“滴答”水珠落到瑞寶腳下，瑞寶推開門走了。

第二天，家長會，王村長坐在瑞寶旁邊，聽老師講話，窗外閃動著一頂草帽，瑞寶說肚子痛，出來了。果然，春生來了。“你怎么來了？”“我是舅，看瑞寶，我……”瑞寶看了看四周沒人：“小點聲。你先回去，等會我去找你。”春生笑著走了，臨走時，塞給瑞寶三根紅色的腸，嶄新的，瑞寶看著它，眼里轉著淚珠“吧嗒”落在腸上……

多年后，瑞寶考上了大學，全村人都為他高興，他對王村長說：“干爹，我想吃蛋糕，縣城就有。”“好兒子，后天爹就去買。”王村長也為他高興。墻外，春生扒在墻上，抻著脖子，嘴上不停地笑著，王村長看到了他：“瑞寶，你舅也為你高興！瑞寶，其實十五年前，你舅也不這樣，可是后來生了一場病，才把你送到我這兒來，其實……你……他……”“干爹，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不用說了我都知道。”王村長剛想說點什么，還是咽了回去。

瑞寶沖春生笑了笑，春生剛想揮手，“咣當”摔倒地上，惹得村長和瑞寶哈哈大笑。

這一天，大霧彌散，到處籠著一層朦朧的灰，電線上掛著一行烏鴉，呆滯的望向遠方。瑞寶要去報道了，路的兩旁擠滿了人，唯獨不見那頂“草帽”，瑞寶好像少了點什么，左看右看，沒有，他問李大壯他哪去了，李大壯說：“這家伙，饞了，問我哪有賣蛋糕的，我說，縣城就有，沒想到，他嘴還挺尖的。”瑞寶“哦”了一下，沒有多想。“瑞寶，該上車了。”瑞寶，上了車，回頭張望了一下，最后上了車。

車駛過那棵楊樹，瑞寶透過霧，好像有個人影，又好像沒有，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他在跟他揮手，帶著一頂草帽，沖他笑，瑞寶眼里噙著淚水，漸漸的靠近，才知道那是幻影。

突然瑞寶的手機響了，是大壯的，他的心莫名的緊張：“喂？”

“喂，瑞寶。”

瑞寶手機在耳邊抖動著：“我在。”

“你舅，剛才在過馬路時被車撞倒了，現在被送到醫院了，蛋糕撒了一地，還有血，恐怕——村長叫你不用擔心，他會料理后事的，你到了那邊要好好學……”

“不，他不是我舅，不是，不，不是……”瑞寶嘴唇哆嗦著，眼睛散了光，旁邊的大媽看到后，趕緊把自己的孩子摟在懷里，盯著他。

“瑞寶，這有一頂帽子。咦？瑞寶，里面縫著東西。‘吱’”大壯把它撕開了，瑞寶的心像被撕裂了，莫名其妙的痛。

“瑞寶，……”

“怎么了，快說，你快說啊！”

“瑞寶，有一張證明……上面寫著：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四日，倪春生先生于我院領養一名男童，經我院研究決定同意倪春生先生領養，雙方領養關系為：舅侄。特此證明。”，“瑞寶你還在么，喂？”

只聽見電話那頭喊道：“停車，我要下車，停車！”

“瑞寶，他不是你舅，你……”

“放屁，他是我舅，他是我舅！”“滴，滴……”瑞寶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