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父親，您愛母親嗎？”艾米問的如此落俗赤裸。

偌大的會客廳內燈光昏暗，一個中年男人略帶傾頹的靠在椅子上，面對眼前站著的艾米以及她的問題，他只能回答：“艾米，不要再問我這種問題。”

“那您把我叫到這兒又是為了什么，您知道的，這里沒人待見我，我也不屬于這里。”

“他們會的，總有一天沒人會再輕怠你，不僅如此，他們還將會奉承你。”父親依舊不敢直視艾米，目光盯著別處卻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根本不在乎這些。”艾米的語氣變得顫微。

“我知道，我知道，但這是我能為瑪莎做的唯一的補償，父親懇求你不要拒絕。”

“您太自私了。”

指責的話語就像利刃般尖銳，讓父親頓時哽咽，艾米繼續說道：“您口口聲聲說愛母親，但您卻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能做。”

艾米轉身徑直向門走去，沒有告別的話語，也沒有任何的留戀，這是她兒時年少為數不多幾次與父親相見的最后一次。盡管艾米不喜歡這回憶，但它卻總是出現在艾米夢里，就在艾米躺在病床上不知不覺又睡過去時，她便又一次夢到。

“睡的還真香呢！”休斯盯著方才睜開眼的艾米，依舊是一臉壞笑的說道。

而在艾米眼里，休斯正好死不死的橫臥在自己身旁，貼的如此之近還一臉猥瑣的表情。也許是已經習慣了休斯的騷擾，艾米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大呼小叫，面不改色的用剛恢復的右臂狠狠給了休斯一巴掌，將休斯打翻下床。

休斯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委屈巴巴的說：“真粗暴呢，看來恢復的不錯。”

“閉嘴，犯罪者。”艾米報以鄙夷的目光，說著又躺下背過身去。

“喂喂喂，還沒睡醒嗎？怎么就沒精打采的，托馬斯剛剛來電話了。”

“嗯？”

“說是斬人鬼又作案了，你的同事們現在都在現場忙活著。”

“哦。”

“你不想去看看嗎？”

“我現在是傷員，也沒收到命令。”

“你的那股子莽勁兒咋睡了一覺就蔫了。”

“啰嗦！”

“我這可是還蒙受著天大的冤屈，你身為執法人員就沒義務幫我洗脫嗎？”

“活該……”

“那我作為斬人鬼就只能先拿你開刀了。”

艾米扭頭一眼看見休斯正在步步逼近，至于他此時的表情更是不言而喻，艾米倦怠的神經像是總算收到點刺激，隨著一聲驚呼，抬腿便是一腳踹在休斯臉上。

休斯迎面貼在艾米的腳心，扭頭用臉快速蹭了一下，艾米頓時一身雞皮疙瘩，嚇得連忙閃身后抱膝蜷縮，直大喊：“變態！”休斯湊上前想安撫，卻始料未及的又挨了一腳。

一番折騰下來，艾米也有了精神，雖然休斯的方式讓人不齒。艾米指著躺在地上的休斯厲聲斥責：“你這家伙再敢騷擾我，我就把你送回警局的拘留室！”

“好好好，那咱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去案發現場了。”休斯一邊從地上坐起來，一邊賣乖道。

艾米輕哼一聲，打開警用通訊器，在投影出的交互界面上滑弄幾下，只聽見人工語音播報著：“確認警員編號xz－4a 99997136，車輛出庫已申請，確認定位，預計20s到達。”

二十秒，警局離醫院這么近的嗎？正當休斯心里納悶時，窗戶外一陣轟鳴，玻璃震的直打顫，一輛警察已經懸停在窗外。

“喂喂喂，穹頂下不是飛行管制嗎？你這是又要我背新鍋嗎？”休斯驚訝的看向艾米。

此時，艾米已經換好制服，一馬當先的從窗戶跳進警車內，坐在駕駛位上厲聲說道：“你到底還要不要去。”

艾米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著實嚇了休斯一跳，但事情終究如自己所愿，便也不顧那么多上了車。

斬人鬼再次作案，警方卻未能捕捉其動向，失去作用的這場大雨逐漸停了，時間也已臨近破曉。

當抵達目的地時，休斯還在為艾米奔放的車技而感到驚魂未定，盡管路途中，他多次懇請切換成自動駕駛，但都被艾米拒絕了。與此同時，車外的托馬斯像是恭候多時一般，一臉微笑的迎了過來。

“你也過來湊熱鬧了？”

“哈？不是你打電話讓我來的嗎？”

“我有這么說過嗎？”托馬斯故作疑問道。

“你他媽少裝蒜了，有什么可以講講的嗎？”

“死者四名，幸存目擊者一名。身份確認都是三聯會的成員，也就是幫派分子。”

“先是警察，接著是黑幫，這下黑白兩道全都得罪了呢。你們反黑組的同事不來插一手嗎？”休斯一邊感嘆兇手的行為，一邊對托馬斯打趣道。

“本地警局之前在嚴查電子毒品，黑幫的動向一直有所掌握，本來今天這幾個人是約在這里交易的，或許是內訌。”

“黑幫現在都這么生猛的嗎？手法都跟斬人鬼如出一轍，那你趕緊去抓他們，快把老子放了。”

“現在只是多了斬人鬼是黑幫成員的可能。”

“你說的幸存目擊者呢？讓他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斬人鬼！”休斯方才想起關鍵。

“已經送回警局錄口供，目前情緒不太穩定，只能委屈你再等等了。”

“那麻煩找個靠譜點的人來看管我，這個女人差點拿槍射中我，剛剛在醫院還直接用腳踹我的臉，枉我幫她抓犯人還救了她。”

下車后就跟空氣一樣被無視的艾米一直聽著二人間的交談，話題卻突然轉向自己，一時不知道怎么反駁。

“明明每次都是你突然湊過來，我只是在行使自衛權。”

“那你也是防衛過當了，你這冒失的暴力女。”

“閉嘴，你這犯罪者！”

托馬斯看著爭吵的二人挖苦道：“感情還真好呢，這么短時間就升溫的如此迅速嗎？”

“開什么玩笑，二十四小時已到，趕緊把老子放了。”

“我在醫院時就說了，鑒于你對艾米警官的種種言行，決定以妨礙公務的罪名再對你行政拘留四十八小時，當然執行人還是艾米警官，呵呵呵。”

“癟三你算計我，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那還真是求之不得。”托馬斯有恃無恐的用眼神掃了眼周圍的同事。

雖然休斯并不忌憚周圍的烏泱泱的警察，但眼下還沒必要徹底撕破臉，真動起手也不過是砍幾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剛剛說死者是三聯會的人對吧？”

“想要情報的話，倒不是不可以給你。”

“看來我真是從頭到尾被看扁了，我現在很生氣，你等著收拾爛攤子吧。”

休斯說完異常平靜的轉身離開，沒有上警車，而是直奔街道而去。艾米出于職守自覺的緊跟上去。

托馬斯望著遠去的二人，仿佛正中下懷，露出滿意的微笑。

休斯走過兩個街口，終于停下腳步，一把抓住艾米肩膀。正當艾米要發作時，休斯伸手取走艾米的通訊器，撥通他唯一能聯系的號碼。當全息屏顯現出威廉斯的影像時，休斯頓時變臉般換出一副嬉皮笑臉的面孔，沒等他開口，卻先被問道。

“怎么又是用警察的電話打來的，你那邊還沒搞定嗎？”

“啊，別鬧了，老爺子，什么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一時半會哪那么容易。”

“沒搞定你找我干嘛，不是讓你自己解決別來煩我的嗎？”

“我可是您寶貴的員工，得力的干將，說出這種薄情的話簡直太傷人心了。”

“得力干將？你闖的禍不比你干的活少，少耍嘴皮子了，到底什么事。”

“您就一點情況都不了解嗎？”

“跑我這來套話？”

“您是知道我的，就是再大本事，也不能像無頭蒼蠅不是，惹下禍還不是給您添麻煩。”

“你小子是在要挾我？”

“不敢不敢。”休斯連忙擺手，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顯得一副憨態。

“本地最近是發生了點事，但我的一些朋友卻都緘口不言，我只好去問另一些朋友，然后我的另一些朋友也剛剛碰到了點麻煩事，所以現在拜托我能不能幫助解決，所以……”

“老爺子您能別賣關子了嗎？”休斯對威廉斯兜兜轉轉的話語顯得不耐煩。

“所以我現在想派你去，反正你也已經攪進去了，就沒必要再讓其他人去冒風險。”

“哈？？？您這是拿我當棄子了？”休斯連帶著托馬斯那受的氣一起抱怨了出來。

“這叫知能善任，你自己惹的麻煩，正好將功補過。”

這話是那么似曾相識，仿佛一切都是休斯的咎由自取，盡管事實也確實如此，不喜歡被動的休斯還是強行調動起積極性來。

“那您說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誰，又想讓我做什么事？”

“本地的幫派頭目，三聯會的分會長張罄書，地址我發給你，你先去見他就是了。”

“哈哈哈，那也太巧了，我正好有些問題想請教他。”

“你小子又想干嘛，我是讓你去解決麻煩的，別給我又生事端。”

“放心好了，三聯會的勢力遍布多個星系，我自然不會輕易招惹他們，何況又是替老爹您出面辦事，肯定不能丟您的人。”

“但愿吧！”

掛斷電話后的第一時間，休斯低頭打量著艾米的身體，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種行為雖然算不上出格但也很不禮貌，感到十分不適的艾米強忍著剛要發火，休斯卻先聲奪人道：“我說，你是要穿著這身警服跟我去黑幫的據點嗎？”

“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去哪換身別的衣服不，你可別想把我支開一個人開溜，沒想到你們商會還和三聯會有來往，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喂喂喂，你可是警察，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有本事把三聯會的人一起抓了，我還省的跑一趟。”

“你！”

“你什么你！對面倒是有家服裝店，去買套新衣服吧。”

“現在才幾點，就算有店鋪也沒開門呢。”

“你以為是哪家高檔商場的奢侈品店啊？是無人售貨的啦。”

休斯所說的無人售貨的服裝店，沒有傳統的店面，只有一排隔間。進入單個的隔間后，墻面上的機器會把各種服裝款式的全息影像投影到顧客身上供挑選。在選擇想要的樣式并確認付款后，系統會自動掃描顧客的身體得到最準確的尺寸數據。而在隔間墻的背面，全自動的機械生產線會根據得到的數據，從衣料剪裁到衣服成品的制作完成只需要15分鐘左右的時間。商品會從窗口直接遞進隔間，隔間也能發揮最原始的作用——充當換衣間，當然也可以選擇讓快遞送回家，包括換下來的衣服。這類的設計本是為了方便都市快節奏生活的人們，畢竟單純的網購已經過時了。

在如此便利的條件下，艾米也找不到再推托的理由，唯一不便的可能只有自己的錢包，盡管買的只是很平價的衣物。

艾米走進隔間，捎帶手把一臉若無所事想跟進來的休斯給推了出去。說到底只是為了公事，艾米也沒啥挑衣服的心情，想穿著的正式點直接選套西裝，無奈真的囊中羞澀。但隔間外站著的又是休斯那么個貨色，在衣服的布料面積上絕對不能夠省！

“不介意的話，用我的卡吧，就當是幫你報銷。”

背后突然出現休斯的聲音嚇了艾米一跳，隔間的門本該嚴絲縫合連根發絲都穿不過，但此時休斯卻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艾米身后，還眼巴巴盯著屏幕上艾米可憐的財產余額。緊接著狹小的隔間內一陣劇烈的騷動后，被胖揍一頓的休斯又被踢出門外，可以說非常活該了。

大約20分鐘后，艾米穿著一件開衩旗袍從隔間舉步維艱的走了出來，因為價格是非常實在的按布料用量來計算的，這是艾米經過激烈的思想角逐作出的折中選擇。

“不要勉強哦，你還是用我的卡重新買一件吧。”面對艾米尷尬的處境，休斯卻表現的一反常態的紳士，但越是這樣，艾米越沒法接受他的好意。

“滾啊，還不都是你害的，從現在起你走前面，要是敢回頭看的話，我就戳爆你眼睛。”

“嘁，就你那貧乏身體，鬼才屑去看，xxx店的大姐姐可是有料的多。”

“惡俗！人渣！”

休斯對著惱羞成怒的艾米持續火上澆油，兩人一前一后吵吵嚷嚷的走出服裝店，此時路邊正停止一輛車，看似是空車，隨著休斯走近，響起人工語音的聲音。

“您好，xxx出租車竭誠為您服務，已收到您想去的目的地，請上車系好安全帶，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你叫的車？”

“不然呢？你有錢嗎，還是想開你的警車去？”

艾米被懟的啞口無言，興許是累了，默不作聲的跟著坐進車內。當然依舊是休斯坐在前排，自己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