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感興趣。”姜笑毫不猶豫地答道。
徐紅玉卻一陣激動(dòng),道:“你們也知此文?”繼而,徐紅玉含淚看著姜笑,道:“姜大哥,你當(dāng)真,沒有半分印象嗎?”
姜笑撓著腦袋,道:“好像有幾分熟悉。”
易原禹聽到這話,幾分激動(dòng)幾分慌張。
徐紅玉回神,眼中又泛起淚光,道:“少甫每年都會(huì)吟一次,自然熟悉。”
易原禹聽聞跪直了身子,道:“每年,都會(huì),吟?”常嫀見他激動(dòng),伸手拉他坐下。
姜笑見此爽朗一笑,道:“莫不是小兄弟和少甫一樣,也對這個(gè)感興趣?”
常嫀道:“對的,曜罹也很是喜歡這篇文章,并且曜罹對呂少甫也很是憧憬,不然我們不會(huì)來。”
姜笑聽聞,笑道:“有意思。”
徐紅玉與姜笑達(dá)成一致后,很快取出一幅卷軸來,那上面分明是謄抄的易原禹當(dāng)年在濟(jì)云會(huì)所作的文章:
九念【1】苗裔,前岳【2】之孫,猶記雛燕吞箭【3】,今望羲和駕日,躋身云上,觀江山無際。
麒麟角,鳳凰毛,金殿折桂月輪高。折桂客、簪花人,覽四海。寒水秋月萬口頌,紫謠德澤恩無窮【4】。金菡萏,玉芙蓉。
古柏仙鶴游,蒼松神龍虬。山中雪滿松客來,月下流光美人出。秦執(zhí)【5】風(fēng),伍夷【6】骨,將軍血灑鶴來飲【7】。文不勝、筆斷墨,思忠賢。
千騎金甲越重圍,萬箭齊發(fā)射北賊【8】,旗翻飛,宴酒陪!黑鴉收師南歸軍,青鳥銜喜落紫謠。仙人登頂濟(jì)云上,滿城黔首看飛花。
徐紅玉撫著那幅字繼續(xù)道:“每逢這寫文人祭日,少甫便會(huì)吟一次,他欣賞這人的氣節(jié)志向,卻又可惜筆力稍欠…”
常嫀輕笑道:“那你們可知這寫文人是誰?”
姜笑哈哈笑了兩聲,道:“可不就是那洛安世子易原禹嗎?什么濟(jì)云會(huì),全是他們那些世家公子瞎弄瞎比,我看著也就是給皇室拍馬屁嘛,八歲無功無德就封了侯爵,靠什么?靠這篇文章拍馬屁拍得格外響嗎?實(shí)在荒唐。”
易原禹捏緊了衣袖,常嫀問道:“世人說起熙武侯,都說是驚世之才,你卻說荒唐?”
“哼,我可聽說易原禹在濟(jì)云會(huì)上贏得榜首都是早有安排。”這話聽得易原禹心如亂麻。
“好了,此事便不論了,兩位可愿同我們講講呂少甫的事了?”常嫀知道易原禹心結(jié),不愿多給姜笑時(shí)間廢話。
姜笑咽了一口唾沫,又看著徐紅玉,道:“我來說吧。”徐紅玉點(diǎn)頭。
“少甫十七歲成了‘千刃劍’的美名,我們?nèi)に馊は嗤蹲隽诵值埽覀兠吭轮灰娨淮危驮诓皇私叀?
“我們約定的是每月十四,但少甫那日不曾現(xiàn)身,我們沒太在意,畢竟,少甫這個(gè)人,最是孝順,每至酉時(shí)五刻他都急著回家,說是他爹還等著晚飯。我們沒見著他,都覺得他是忙著孝順?biāo)椴婚_身了,并沒有過問。
“哪知那月十六,秦妹卻將他從外面帶回來了,當(dāng)時(shí)他衣著單薄,高燒不醒,要知道那可是冬月天…”
…
冬月的天,冷風(fēng)還吹著,秦毓敲響了姜笑他們的門,“姜大哥!姜大哥!”
姜笑過來打開了門,看到秦毓背著一男子,連忙過去扶著接過,“這又是誰?”
沒等秦毓回答,姜笑驚呼:“少甫?!”
姜笑趕緊沖里面喚了聲“紅玉!叫唐醫(yī)師。”
徐紅玉聽他喚得急,趕緊去拉了位白發(fā)醫(yī)師,姜笑把呂少甫放到榻上,滿目痛心,道:“前日不來,我還以為他在家孝順?biāo)献樱@又是怎么回事?”
唐醫(yī)師摸摸他的額頭,燙得厲害,他渾身都是濕的,這幾日天氣又冷,難怪會(huì)發(fā)燒,看他鼻青臉腫的,被打得不輕。
待呂少甫燒退也依然不醒,倒像是死了。姜笑等人只得是日日給他灌湯藥。不過照唐醫(yī)師先前所說,呂少甫也許是摔過的,摔斷了肋骨,看他的情況,像是還傷了肺腑,這傷養(yǎng)起來確實(shí)很難。
“他娘的,誰傷的少甫,老子宰了他!”姜笑捶著桌子,已然大怒。一旁徐紅玉暗暗發(fā)狠,道:“算我一個(gè)。”
秦毓蹙起眉頭,疑惑道:“他為何不回家?”
姜笑和徐紅玉聽了秦毓的話,也開始質(zhì)疑,呂少甫為何不歸家?只是姜笑心中更多的是氣憤,連連罵了許多粗話,徐紅玉和秦毓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便沒有多言。
這日晚,呂少甫醒來,卻不動(dòng)聲色睜著眼睛發(fā)起了呆,待到藥點(diǎn),姜笑和唐醫(yī)師進(jìn)來才發(fā)現(xiàn)呂少甫已經(jīng)醒了。萬千問候換得呂少甫兩行清淚。
他什么話也不說,不愿意喝藥,不飲不食,氣得姜笑在徐紅玉和秦毓的阻攔下還是用了拳頭,但姜笑舉著拳頭又打不下去。而呂少甫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一到他們都走了他就開始哭,哭累了才閉上酸澀的眼睛睡去。
姜笑看勸說不得,就直接用灌的,哪怕有一滴藥,一口粥進(jìn)了呂少甫嘴里姜笑都是高興的。可呂少甫也生得倔,即使在姜笑每天都用蠻力灌他湯藥他的情況下也要每天和姜笑犟。
那日姜笑實(shí)在忍不住摔碎了碗,破口大罵,呂少甫卻翻身下床,去拾碗的碎片想要自盡,姜笑又和他搶碗碎片,由于呂少甫始終不放,姜笑再怎么和他搶都是落的呂少甫滿手是血的后果。
姜笑當(dāng)即給他重重一記耳光,“你就那么想死嗎?!你就這點(diǎn)出息?我告訴你,呂少甫,你今日要是敢自盡,我就去殺了你老子!”
呂少甫聽了這話,垂頭哭了起來。手里的碎片依然沒有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姜笑見了恨不得再給他一嘴巴子,又道:“你還是要自盡是吧?我現(xiàn)在就去!你信不信我把他剁了喂你吃?”
呂少甫聽到這里拿衣袖捂住臉哭得顫抖。只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他悲痛的哭聲。
“你求我別去啊,只要你開口,我就不去。”
呂少甫哭得更大聲,把徐紅玉,秦毓等人也招了來。見了地上的狼藉,也都知道了情況,只是呂少甫心中究竟有何種疙瘩,他們無一知曉。
呂少甫這人,不管怎么罵他,打他,他都要自盡,姜笑只有把他綁起來。“等你傷好了我再放了你,你給我老實(shí)點(diǎn),整天娘們兒兮兮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別和我玩那套。”
待姜笑就要踏出房門時(shí),呂少甫突然叫住了他,道:“姜大哥,不要對我爹動(dòng)手,”說著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求你了…”
“你他爹的,你真當(dāng)老子是這種人?我沒那閑工夫。要不是你小子要死要活的,我也不會(huì)這么說,”他語氣軟下來,說,“快些休息了。”
此后,呂少甫如行尸走肉般養(yǎng)著傷。
…
“伍夷為留一身清白而死,呂少甫又為何尋死呢?”
常嫀對著不仕江嘆息一聲,道:“算不算歸宿呢?”
“師父,呂少甫會(huì)扒皮做鬼嗎?”
常嫀道:“不會(huì)了。秦毓說了,這是他多年的心愿,心愿已了,執(zhí)念不夠深,他成不了鬼。”
易原禹卻嘆惋一陣,問道:“那伍夷呢?”
“也許會(huì),也許不會(huì)。我倒是沒有聽說過,或許,他已走過幽冥道化去了怨念,輪回好幾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