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那時皇帝墨修還只是墨家庶子，前朝還未滅亡，卻在岌岌可危的邊緣。墨修志在天下，卻因庶子身份，只能娶了前朝一六品官員王寬的女兒為發妻，王寬是儒林清流，素來不喜爭權奪利之事，且對前朝腐敗盛行，黎民涂炭的現實感到失望，已經在朝中屬于半隱退的狀態，加之人丁稀少，旁支不多，勢力極小，墨修那時是真的躊躇滿志，恰逢農民起義天下大亂，這些世家無不想分一杯羹，墨修的野心就更大了一點，他心思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隱瞞身份的情況下與南宮家嫡長女交好，更在元后難產拼死生下墨衍離后，不到三月就另娶他人為妻，從那過后，不知從何處傳起墨衍離克母的謠言，小小的墨衍離被生父所惡，是王寬老先生拼命保下墨衍離，將他帶大的。

從那以后，春冬交替，晝夜轉換，墨衍離與外祖父相依為命，“我外祖父那時對我很嚴厲，適逢亂世，外祖父希望我有朝一日能自己行走于天地之間不為他人所限制，我還記得那時，我學的最苦的就是武功，我希望自己長大后能保護好外祖父，可外祖父總說，達則兼濟天下，是我輩生于亂世的意義與責任。”墨衍離笑了，似又回到了在外祖父羽翼下那些曾經最美好的日子。

“后來一切都變了，外祖父在我十歲那年突發急癥去世，我也被接回了墨家，那個時候陛下已經逐步蠶食了整個墨家，不為他所用的人都被用雷霆手段鎮壓，南宮皇后獨掌后院大權，我回去她倒也沒太做得過分，只是做了那后院的幾年透明人罷了。我還記得自己當時拼命地找所有可以拿到的書去學習，拼命地用盡一切力量去算計人心，發展后院中的力量，我——我就是那時學會了算計，學會了示弱。”墨衍離感受到洛寧的心疼，安撫的對洛寧笑笑，只是那笑容一點也不好看。

“后來就是五年前那一仗了，我當時是抱著賭徒的心理去試一試的，只有光明正大的離開后院，才能拼出一線生機。所以我去求了洛相，求他帶我上戰場。”

“父親？”洛寧驚訝。

“是的，當時情況危急，稍有不慎，才建國一年的宸國必然傾覆，那一場仗，我是用賭的一次活得有尊嚴的機會，索性，我賭贏了。”

墨衍離云淡風輕的講述了自己的過去，洛寧總算知道他為何時而腹黑，時而脆弱。將頭埋在墨衍離的懷里，用身體給他傳遞一點溫度。

“阿衍，我會陪著你。”

墨衍離擁緊洛寧，兩個人就這么依靠著，仿若靈魂上契合的伴侶，互相依偎，直到永遠。

這邊墨衍離和洛寧一派溫情脈脈，那邊皇后在鳳儀宮氣得整個人都炸了。

“哐當——”又是一個不知什么年月的古董被砸到地上。“皇帝，好，很好，你竟如此負我。”一旁的宮女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晉王殿下到了，娘娘，晉王殿下到了。”皇后這才從剛才的氣憤中緩過來，整整自己的著裝，讓宮女將屋子收拾一下。

“兒臣給母后請安”晉王剛到鳳儀宮就看到這一片狼藉，心中了然卻不能不為自己的母后感到悲哀，為了父皇不值得。

“文兒來了，快坐，皇兒寅夜入宮有何事找母親呀？”

“母后，兒臣想請母后放手。”皇后勉強地笑了笑，“文兒這是何意？”

墨衍文一臉復雜，片刻后輕合眼眸，掩去其中的失望。“母后今日可是算計了洛相的女兒？若不是盧家小姐說漏了嘴，兒臣怎會知曉如今連兒臣都是母后爭權奪利的棋子。”

“是又如何”，皇后突然爆發，“你也不要裝什么好人，你們墨家的沒一個好人，我堂堂南宮家大小姐，南宮世家嫡長女，我不惜嫁給他做繼室，可是他呢，啊，我南宮家待他不薄，他用計分裂我南宮家，我南宮一族因為他死的死傷的傷，我如今滿手鮮血，一世寂寥皆拜他所賜，這是他欠我的，這也是——這也是你欠我的。”

墨衍文只是靜靜地看著似已癲狂的南宮皇后，不置一詞，眼中藏著深切的悲傷。半晌后，南宮皇后終于清醒了過來，慌亂地看著眼前的兒子，“文兒，你沒事吧，剛才，剛才是不是母后傷到你了，母后不是故意的，母后真的不是故意的，母后只是太痛了，文兒——”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墨衍文抱緊皇后將御醫開的寧神丸給皇后服下，皇后這才漸漸睡著。

“本王不便留宿后宮，你們今天晚上多多看護母后。”

“是，殿下。”

墨衍文吩咐完宮女就出了宮回自己的晉王府，最后望了一眼這如牢籠一般的皇宮，心中悲切之至，“母后，您給的愛，兒臣要不起。”

晉王府書房內

墨衍文正聽著眼線匯報皇帝的打算，心中暗忖，果然是父皇的制衡之道，又想到了今天那高臺上明艷的女子，和她藏在眼中的桀驁不馴，唉，連一個女子都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嗎？

“主子，主子？”墨衍文游離的思維被喚回來，“你做的很好，繼續派人盯著。”

“是，主上，屬下告退。”

“等等，你派人查一下洛相的女兒洛寧。還有在她身邊安排幾個人跟著。”

“是安插人手監視洛寧嗎？”

“本王什么時候說要監視她了。”看著自家主子的黑臉，暗衛沒底，“那是？”

“先派人跟著吧。”

“是。”墨衍文捏了捏額頭，暫時放下一天的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