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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山狼得意便猖狂,河東獅失寵更撒潑

  • 紅樓夢話
  • 雷應山
  • 7280字
  • 2025-04-28 10:37:24

孫紹祖見迎春等人進來,也不搭話,便叫身旁兩位丫鬟關門出去。

迎春見孫紹祖這般,便知他又要折磨自己,眼里早滾下淚來,哽咽道:“我哪里得罪你了,竟要這般折磨死我才罷?!?

孫紹祖冷笑道:“平日家你木頭一般,今日倒學會頂嘴了!當日你賈家借著勢力,強壓我孫家一頭,雖說事情是幫我們了結了,但你老子也沒少收銀子,論理,我和你老子是一輩,如今又強壓下我一頭。我托他在兵部謀個差事,給了他六千兩銀子,他卻收了銀子不能辦事,找他要,他又拿不出。俗話說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到底天地良心,他自知理虧,才把你折賣了給我,和我花錢買來的什么兩樣?你這會子和我充什么萬金小姐,裝什么正經人。你今天若伺候得我好了,便饒你,否則,我和你只用馬鞭子說話!”

迎春原本生性懦弱,此刻見孫紹祖兇神惡煞,早沒了主意,只是抹淚。

孫紹祖想著六千兩銀子打了水漂,連個泡也沒有,如今要想在這官場站住腳,又不得不花錢另攀附新的權貴,不知又要花多少冤枉錢,光昨晚的筵席,少說也花了三四百銀子,雖說老子留下的家產還算饒富,但也經不起這般折騰,那兵部的空缺也還沒著落,不由得心里越想越氣,頓時一股業(yè)火騰地竄了上來。

春纖、蓮花兒兩人低聲替迎春說了兩句軟和話,孫紹祖揚起手便是兩巴掌。孫紹祖力大,春纖、蓮花兒兩人哪里經得住,立馬便被打翻在地,只扒在地上啜泣。

孫紹祖呵道:“嫣紅,拿馬鞭子來!”

嫣紅本是賈府大老爺那邊的人,從來見慣了,倒是會見風使舵,便只得去那春凳上拿了馬鞭子來遞給孫紹祖。

孫紹祖又道:“拿了搓衣板來,叫她們跪著!”

嫣紅不敢違拗,只得又出去拿了三塊搓衣板來放在榻前。春纖、蓮花兒兩人身上早挨了幾下馬鞭子,只得在榻前跪了,淚人一般,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迎春抖作一團,只站著哭泣。孫紹祖拿馬鞭子指著迎春怒道:“你也過來跪著,難道你比她兩高貴些!非得一頓馬鞭子你才服帖。”

迎春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挪步子,早被孫紹祖跳將過來一把揪住胸口,生拖硬拽的拉了過來。孫紹祖力大,竟一把將迎春的衣服撕下了一大片。春纖、蓮花兒卻哪里敢動,只跪在塌前的搓衣板上低頭垂淚。嫣紅忙背轉過身去。偃旗息鼓時,迎春早昏死過去,床上流了一大灘血。

孫紹祖翻下床來怒道:“都滾了吧?!?

春纖、蓮花兒兩人忙掙扎起來,一起扶起迎春,勉強幫她穿了衣裳,攙扶著含淚出門去了。

孫紹祖卻又呵道:“嫣紅留下。”嫣紅只得又回來,臉上擠出些笑,卻又不敢說什么。

這里繡橘因在門外伺候,見迎春被折磨成這樣,眼淚頓時滾了下來,卻又不敢哭出聲,忙上去一起攙扶著,卻只聽得嫣紅在里面撒嬌求饒,又有杯盞打落之聲,亦不知何事。

眾人回至西廂房,服侍迎春躺下,都只各自抹淚。不想繡橘卻獨自悄悄出來,失魂落魄,眼里含著淚,如同游魂一般,不知不覺來至一處荷花池畔,杵著朱漆欄桿,只呆呆的看著這一池荷花,如同得了癔癥一般。

幾個打掃庭院的老婆子遠遠看見,只說她發(fā)了花癡。小丫頭們偶有路過的,叫了幾聲姨奶奶,繡橘也沒答應,眾人只道她在看花,一時入了迷,便都沒理會,各自走了。

至中午飯時,春纖、蓮花兒兩人不見繡橘,到處尋了也不見其蹤影,便有些急了,欲來告訴迎春,見她剛醒,眼里尚含著淚,渾身動彈不得,便又不忍說,只站在榻前抹淚。

迎春便掙扎著道:“又怎么了?”

蓮花兒忍不住哭道:“繡橘不見了,到處尋遍了,也沒見蹤影?!?

春纖欲止住蓮花兒,但已經來不及,只得安慰道:“許是她獨自躲到哪兒哭去了?!?

迎春道:“你且到那荷花池去找找?!痹捯魟偮?,便有那邊一位小丫鬟名春香的來道:“繡橘姨奶奶落水死了,爺正在那邊發(fā)狠呢,說好好一個美人,怎么你們就看不住,叫你們過去問話呢?!闭f完便轉身走了。

這里春纖、蓮花兒兩人聽得這消息,頓時大哭起來,想起往日繡橘的好和情誼,又想著各自的命運未卜,還不知是個什么下場,頓時愈發(fā)肝腸寸斷。

迎春只一言不發(fā),躺在榻上垂淚。眾人哭了一場,免不得扶起迎春掙扎著過去。孫紹祖心疼損折了一個尤物,不免又把氣都發(fā)泄在迎春和眾人頭上,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叫人把繡橘的尸首撈出來,一張草席裹了,命人拉到郊外的亂葬崗上草草埋了。此時又有人來回說“那薛大爺醒了,說要來面辭?!?

孫紹祖沒好氣的道:“滾滾滾。”話音剛落,卻又回轉過來道:“你去告訴他,我正有急事,面辭就不必了,有空常來?!?

卻說薛蟠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云雨閣”的地上,身上銀兩和玉佩、扇子等飾物俱無,衣服早已經油膩邋遢不堪,鞋子脫落在一邊,褲腰帶也不知何時被人解了拿去了。

薛蟠揉揉眼四處打量,閣內哪里還有人,只覺頭疼欲裂,昨夜那些妖姬嬌娃早沒了蹤影,戚建輝等人也不見了,真如同做了一場夢。

那邊幾個婆子進來打掃,一眼看見薛蟠的褲子耷拉到了三叉骨,便連忙笑著轉過身去。

薛蟠卻不慌不忙的爬起,哂笑道:“一樣都是人,也沒缺斤少兩,短了什么,有什么值得笑的?!?

婆子只得笑嗔道:“你快些穿好褲子去吧,那外面早有人等你呢。”

薛蟠道:“還沒辭二表兄呢,怎么就走。再說這里的姐姐妹妹們昨晚辛苦了一夜,也得去面辭面辭,我心里方過意得去。”

眾婆子聽了,只是好笑。薛蟠不慌不忙的爬起來,把鞋子撿來套上,方提著褲子出來,心想昨晚進孫府時,那小紅生得俏麗,眉目間多情似水,便又老毛病發(fā)作,欲去尋她,誰知剛走至“云雨閣”外的花柳道上,迎頭便撞見自己的跟班小廝李富急急而來,身后跟著一個孫府的丫鬟,急道:“我在外面等了爺半日,不見出來,只得進來稟爺,家里都亂成粥了。昨晚錢良那小子回去,便被大奶奶拿住,審了一回,罰在茅廁里頂磚頭跪了一夜。那小子沒扛住,便招了。這會子大奶奶哭罵著要奴才來找爺回去,說要明三白四說個清楚,否則便要上吊,若死了,卻要我們都償命。太太姑娘過來勸解,她愈發(fā)鬧得厲害了,氣得姑娘在那里哭,太太沒法,只得叫我來尋爺回去,若再晚些,只怕鬧出人命來!”

薛蟠聽了,罵了句:“這小崽子,如此沒用,等我回去敲下他狗牙來?!闭f著,只得和李富便走,卻又回過頭來下死勁瞅了那丫鬟一眼,方癡笑著走了。

薛蟠回至家里,只見遍地狼藉,花盆杯盞打碎一地,幾個仆人在那里收拾,見了薛蟠只躬身問好,也不敢多說。那錢良卻頂著盆水,跪在日頭底下,早已經半死不活。薛蟠走上去狠狠踹了一腳,罵道:“好你個反叛球囊,回頭再和你算賬!”

薛蟠只得硬著頭皮來至屋外,里面卻靜悄悄的,心內反到撲通起來,便想折身往香菱這邊來,誰知里面偏聽見了,那帳內一聲“你給我滾進來”,接著便嚶嚶嗚嗚的哭泣起來,又是杯盞摔碎的聲音。

小廝們和幾個婆子丫鬟聽見里面又有了動靜,都急忙一溜煙躲到外面去了。

薛蟠素日在眾人面前也是橫行慣了的,此時出去不是,進去也不是。出去怕被人笑話,說自己怕老婆,如何丟得起這臉。進去了,免不得又是一場大鬧,左思右想,便故意高聲道:“誰敢在老爺我面前撒潑,活得不耐煩了。”說著,便抬腿走了進去。

卻說這薛蟠的老婆夏金桂,原本也生得品貌風流,且又知書識字,沒成想十分潑辣,喜怒無常,心腸歹毒,故暗地里人都叫她“河東獅”,自打前年娶進門,薛家就沒一日安生過,雖和薛蟠同房了一年多,卻無身孕,時常一陣風便發(fā)起瘋來,仆人丫鬟們也沒少遭罪,暗地里議論說“黃臉母雞不下蛋,該休了才是。不如把香菱扶正了,恐怕還好些?!闭l知近日夏金桂不知從哪里聞得了些風聲,見香菱又果真懷了身孕,薛蟠竟有意無意的躲著自己,時常往香菱那屋子里去,薛姨媽寶釵等人也都不大搭理自己,心中著實氣惱,待要仔細查訪這話是誰說的,一時又查不出來,眾人都躲著她,哪里肯說實話,待要尋機發(fā)作,卻又一時抓不著把柄,只得時不時拿下人們出氣。眾人都是摸準了她脾氣的,無事都躲了,即使真有事,也十分小心,啞巴一般,并不敢多言,縱然挨了幾下打罵,也忍著便過去了。

眾人這般,越發(fā)惹得夏金桂抓狂,一腔怒氣無處發(fā)泄,便只得拿身邊的寶蟾來出氣,誰知寶蟾也不是省油的燈,竟有些不服夏金桂,言語間冷嘲熱諷,挑三窩四,兩個人幾次幾乎對打起來,幸得薛姨媽勸解,寶釵又言辭間彈壓其志,兩人方暫且相安無事。

這兩日,兩人竟又突然聯(lián)起手來,矛頭直指香菱。兩人時常嘰嘰咕咕,不知密謀些什么。恰巧昨日薛蟠去賈府祝壽,說是早些回來,卻一夜未歸,只跟班的兩個小廝李富和錢良半夜悄悄回來,早被寶蟾拿了個正著,告訴金桂,金桂便傳人來要打要罰。起初兩人還死扛著,卻耐不住夏金桂毒辣的手段和恐嚇,說是不說實話,便要他兩跪著吃屎,兩人只得招了。李富心眼活,連忙獻殷勤,見風轉舵。錢良卻慢了些,嘴又不大利索,便被罰頂著磚頭在廁所里跪了一夜,直至天亮,寶蟾要入廁,方把他放了出來,卻仍叫在二門外太陽底下頂水盆跪著。

此刻那夏金桂躺在床上哭泣,寶蟾在一旁侍候,見夏金桂手里茶杯賭氣摔了,早又去拿了新的杯子倒了茶來。

薛蟠見了,便嬉皮笑臉的道:“我的寶貝心肝,這般貼心,我倒心疼你了,你快些把茶拿來我喝,爺我正渴著呢?!闭f著便伸手去接。

寶蟾卻一挑眉走開了,冷笑道:“你一夜花了兩千兩銀子,什么香的臭的還沒怨足,這會子恐怕滿肚子酸水,你還喝得下嗎!你要想喝我的茶也可以,便來服個軟,從我的褲襠下鉆過去,我便讓你喝?!闭f著,故意聳起胸脯子,擠眉弄眼的笑瞅著薛蟠。

薛蟠見寶蟾這般,早又呆性發(fā)作,便要上來動手。夏金桂早跳將起來,揚手就給了寶蟾一個響亮的耳刮子。薛蟠嚇了一跳。寶蟾一摔茶杯,捂著臉賭氣走了。

這里薛蟠沒意思,便要轉身。夏金桂怒道:“你個混賬王八蛋,你要敢走出這門,一世別來沾我的身。”

薛蟠一賭氣,抬腿便走。那夏金桂便哭著上來一把揪住薛蟠罵道:“好你個驢下的,外面鬼混花光了銀子,這會子還有臉回來,臟豬一般,還敢當著我的面調戲我的丫頭,和她眉來眼去,什么驢夯貨,我只把你這驢蛋掏出來你的?!闭f著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揪住薛蟠撕抓起來。

薛蟠一般也怒了,便呵道:“我來了你罵我,我走了你又撒潑,可是找打,等我火上來,一頓馬鞭子,你才知道我呢?!?

夏金桂一聽此言,舊賬未算,又遭新辱,哪里忍得,便挺起胸脯指著薛蟠的臉罵道:“你打,你打,你今日不打死我,便是狗下出來沒種的慫貨?!?

薛蟠見夏金桂這樣,一時竟敗下陣來,低頭瞅見她那大紅的抹胸,臉上又雨打梨花一般,便松了握緊的拳頭,反賠笑道:“我的心肝,誰舍得打你。我不是狗下的,卻是下狗的?!闭f著,便抱住夏金桂。

夏金桂一把揪住薛蟠的耳朵,照臉狠狠啐了一口,罵道:“好個沒臉的東西,你在外面雞鳴狗盜的,卻又合起伙來暗算我,什么‘黃臉母雞不下蛋,該休了才是。不如把香菱扶正了,恐怕還好些?!銈兒煤荻镜挠嬛\,別以為我不知道,想要我死了,你們好吞了我的嫁妝任意揮霍,別作你娘的春秋大夢?!?

夏金桂一邊罵,一邊哭,鼻涕眼淚一齊下來,索性就照著薛蟠的臉和衣服上抹了。

薛蟠頓時把兩個眼珠子瞪得如同銅鈴一般,跳腳賭咒,發(fā)誓道:“我從沒說過這話,這話是哪個狗雜種說的,你說了出來,我把他狗卵給捏爛了塞進他嘴里。”

夏金桂冷笑道:“誰說的?你若沒有這心思,誰人敢說?又如何常往那邊跑,躲我如同老鼠見貓似的。再說,你吃著這碗里的望著那鍋里的,你昨夜一晚上都做什么好勾當去了?別叫我說出來丟人現(xiàn)眼!只怕連我身邊的丫頭,你也早把種都種下了吧,她們都成了你薛家的眼線,合起伙來暗算我,只等我死了,你們就得了意了!我告訴你們,我死了,你們也好不了,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們?!?

薛蟠見說起昨夜的話來,情知理虧,又怕吵得母親妹妹知道了,便又賭咒發(fā)誓:“我若有這心思,立馬就死了,我?guī)讜r躲你來著。你罵歸罵,何苦又牽扯出我的母親妹妹來,連她們也罵了?!?

夏金桂見薛蟠果真服軟,便越發(fā)得意,又照著薛蟠的臉上啐了一口,罵道:“你一窩子黑了心的混賬王八蛋,打的什么如意算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若真沒有這心思,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丈夫,便立馬去把香菱休了,我便服你。你若不肯時,少來我這里假仁假義充好漢。說不準,這便是她攛掇了你母親妹妹商量好的計策,故意放出話來氣我,只等把我氣死了,便是她的天下了。這家里不和睦,時常雞飛狗跳的,還不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挺著個肚子,便懷了鳳凰蛋了,沒人管得了她,從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也是個褲襠里響叮當?shù)?,卻為何這般沒主意沒氣性,只敢在我面前挺腰子?!?

薛蟠素來少一根筋,被夏金桂一激,一時呆性發(fā)作,便當真怒氣沖沖的出來,撿起一根棒子,便往香菱這邊來。

香菱此時已身懷六甲,因行動不便,只和一名小丫鬟名叫小霞的在屋子里休息。香菱正捧著一本王摩詰的詩集躺在床上來看,看一會兒,停一會兒,想一會兒,笑一回,皺眉一回,又嘆一回,口內尚時不時的念念有詞,默默記誦。

小霞拿著針線坐在旁邊做針線活,繡的卻是一對戲水鴛鴦,一只雌的已經繡好,旁邊一只雄的只差一小邊翅膀,聽得香菱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念的什么,便抬頭笑道:“姨奶奶念的什么經,這般入迷,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卻只覺得好聽?!?

香菱笑道:“這不是什么經,是詩?!?

小霞笑道:“怪道這么好聽,從此那些和尚道士都該丟了木魚帝鐘,全來念詩才好。”

香菱一聽,笑得肚子疼,捂著肚子哎呦起來。小霞忙丟了手中的活,上來服侍。

小霞道:“都怪我說什么和尚道士,什么詩什么經,竟惹出蛔蟲精來?!?

香菱半晌方止住笑道:“我不礙事,你忙你的去吧,只快別說了。”

小霞遂轉身去倒了一杯熱水,又滴了幾滴玫瑰露在里面,端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遞給香菱。

香菱道:“放著吧,我這會子不想喝,這東西甜膩膩的。你若渴了,便自己喝了吧?!?

小霞只得放了,便欲出去吩咐外邊弄些酸梅湯來,才走至門口,那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倒嚇了一跳,抬眼見是薛蟠,連忙笑著請安問好。

薛蟠一巴掌推開小霞,拎著棍子便怒氣沖沖的進來。小霞見勢不妙,忙上來攔著,卻哪里攔得住。薛蟠早走到床前,用棍子指著香菱怒罵道:“你個小娼婦,趁我不在,幾時學得長嘴八哥似的,在人后嚼舌作死,什么‘黃臉母雞不下蛋,把你扶正了倒好些’,作你娘的白日夢,即使她死了,也輪不著你。”

香菱見薛蟠這般兇神惡煞,因從小打怕了,素日家順從慣了的,早嚇的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挺著個大肚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薛蟠面前侍立,渾身嚇得抖作一團。

小霞見勢不妙,早飛也似的出去叫薛姨媽和寶釵。

這邊薛姨媽因昨夜夏金桂撒潑折騰了一宿,累得不行,寶釵和鶯兒兩人好不容易服侍她睡下了,這會子突然聽見吵鬧,早醒了來,又聽見有人來敲門,聲音卻是小霞的,便知是薛蟠回來了,不知又被夏金桂下了什么蠱,這會子定是又拿香菱出氣呢,便連忙起身。

薛姨媽嘆道:“這孽障多早晚才叫人省心,不知又是被人放了哪門子邪火”。說著便起身下床來。

寶釵和鶯兒也來了,忙止住道:“媽媽且躺下,我過去看看去。”說著,便叫鶯兒在屋里服侍,自己隨小霞去了。

寶釵來至香菱的屋子,見香菱早被罰跪在地上,薛蟠正一手拿著木棒,指著香菱的鼻子怒罵,地上卻滿是紙屑。

寶釵忙上前拉起香菱,對薛蟠道:“哥哥這發(fā)的是哪門子瘋,嫂子如今有孕在身,說什么都是薛家的血脈,你不知愛惜自己倒也罷了,我們娘兩也管不得你,卻如何連我們薛家的骨血也作踐起來。你難道不知‘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話嗎?嫂子肚子里難道不是你的骨血。況且昨夜媽媽為了你一夜未歸的事和她折騰了一宿,好不容易平息了,才睡下,你這會子來這里大吵大鬧,又拿棍子打人,你這是要我們娘三都離了你,或者死了才好嗎?”寶釵說著,眼眶早紅了。

薛蟠見寶釵句句說得在理,且又提起昨夜自己的勾當,如同被戳中了脊梁骨,頓時羞愧之心發(fā)作,便丟了手中的木棒,連忙賠笑道:“好妹妹,都是我糊涂油蒙了心,一時鬼迷心竅,我?guī)讜r動手打她來著。媽媽和妹妹為我操碎了心,我是知道的,從此我便都改了,酒也不吃了,也不出去渾逛了,就連響屁也不敢放了,你看可好。”

寶釵見薛蟠說得粗俗,不禁紅了臉,嗔道:“你這些混賬話別在我面前說?!?

薛蟠忙傻笑道:“我一時情急,竟忘了,妹妹原是嬌客。我這臭嘴爛舌,真該割了,再塞上一把馬糞才好。哥哥錯了,給你賠不是。”說著,便對著寶釵作揖。

小霞見薛蟠說得好笑,便笑道:“爺也知道錯了,早干什么去了?!?

薛蟠道:“哪里又有你說話的份,連你也來說嘴。”

小霞忙閉了嘴。寶釵道:“她如何便說不得你了?她雖是個丫頭,但也是你屋子里的人,你原錯了,她說你,卻是為你好。你難道沒聽說過‘妻賢夫禍少’的俗語不成。你若是有個好的,也不至于這樣了。”

寶釵話音剛落,只聽得門外夏金桂冷笑道:“好個‘妻賢夫禍少’,你是說我是個不好的了,既這樣,當初你薛家何苦死皮賴臉的求著把我娶了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就知道什么是妻賢,什么是夫禍了?”

寶釵不禁紅了臉,回頭冷笑道:“我知道嫂子原是個極好的,只是不知怎么到了這里就原形畢露了,原來昨晚一把鼻涕一把淚,那才是本尊?!?

夏金桂聽了這話,氣得大哭了起來,卻又一時無言以對,便只得上來拉扯著薛蟠怒罵,一邊哭訴道:“你個混賬王八蛋,一家子合起伙來欺負我,暗算我,我卻只和你說話。有本事你休了我,或者一刀把我殺了,咱們一了百了,你若不敢,便不是娘養(yǎng)的。你慣著你妹妹來奚落我,響屁也沒一個,你算哪門子男人?!?

寶釵見夏金桂又撒潑,嘴里沒干沒凈的,便也滾下淚來。薛蟠只是唉聲嘆氣,卻也沒法。

眾人正自鬧得不可開交,那邊薛姨媽扶著鶯兒進來,一連聲的嘆道:“你們這是要我死了才甘心嗎?昨晚在那邊鬧了一宿還不夠,竟鬧到這里來,難道就沒有王法了不成!”眾人方平息了些。

寶釵見薛姨媽過來,便連忙上來扶著。香菱、小霞也連忙過來請安,薛姨媽連忙扶住香菱安慰道:“好孩子,快些起來。咱們到別處去,離了這里便是了?!闭f著便走。

薛蟠忙上前道:“媽媽哪里去?”

薛姨媽也不答話,只顧扶著鶯兒出來。薛蟠忙跪在前面道:“媽媽這樣,不是要兒子去死嗎!難不成我把媽媽妹妹攆了出去不成。妹妹也幫我說句話兒。”

薛姨媽道:“要我不走也行,只是你快領著她出去,從今以后不許來這里撒潑渾鬧?!?

夏金桂在里面聽得這番言語,索性覓死覓活起來。薛蟠只得進來勸解,誰知她越發(fā)潑辣起來,把屋子里的東西隨手砸了個天翻地覆,遍地開花。

薛姨媽見不可收拾,遂領著眾人走了。薛蟠嘆了聲氣,眼里也流下淚來,賭氣一轉身也走了,只留下夏金桂一人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

這邊寶蟾卻站在那廂房門口冷笑,見眾人和薛蟠出來,也不言語,一時眾人散去,她竟哼著小曲,如風蕩柳的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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