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我從來都是一個遲鈍的人，像是恐龍的反射弧，又像是，冷心冷情。
顧晏開離開的那天，我的心中沒有多余的情緒。我只記得，那天的風，很大很大。
身體的冷，永遠不及靈魂深處所感受到的冷意。
我的牙齒在戰栗著，我的雙眼無法聚焦定格在一處，我的心，如墜冰窖。
夜空中的星子很是明亮，京城的天氣也冷到了一個極點。
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像我這樣極度愛惜自己的人竟然會在這冰天雪地的環境選擇穿著一條薄薄的單褲和洗的有些發舊的棉服在寂靜無人的大街上溜達。
這是我和顧晏開一起走過的，通往后海的那條道路。
趕得正巧，這座城市的狂歡也才剛剛開始，前方就像是黝黑深邃的漩渦，那樣的神秘而充滿誘惑，引導著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點，一點沉淪。
“白歡喜。”是魏三兒的聲音。
我聞聲轉身，魏斯年此時正靜靜站立在魏三兒的身后，抬起頭對上魏斯年的雙眼，還是那般我完全都不懂的神情。
我孺了孺嘴唇，可喉嚨依舊是干澀著的。
魏斯年不發一言，只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
我將頭深深埋進魏斯年的胸膛，身體，是止不住的顫抖。
魏斯年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似是無奈，又略帶嘆息，“想哭就大聲哭出來。”
眼淚像海水般洶涌而來，任憑我如何抑制，都是無用功。
“他離開了。”
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我更加深刻清醒的意識到了，顧晏開，抽離了我的生活，他，離開了。
他離開的事實，像是平地驚雷，又像是石破驚天。
“我們進去說，外面冷。”魏斯年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我抬起紅腫的眼睛看向他，他絲毫不嫌棄地從懷中掏出手帕給我擦鼻涕。
反倒是我，被他的這一舉動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來就好。”
才一進屋，熱浪撲面而來。
我脫下身上魏斯年剛剛給我披上的那件大衣，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魏斯年挑了挑眉，不發一言。
“你大晚上的穿成這樣跑出來裝鬼嚇人啊你。”魏三兒絲毫不客氣的話響徹在耳邊，只是在此刻，平日里過分惹人厭惡的魏三兒也變得可愛起來。
“我...”難得我也沒了和魏三兒斗嘴的心思，許是面兒上的窘迫太過明顯，魏斯年瞥了魏三兒一眼，魏三兒立馬訕訕地笑了起來，換上了另外一張嘴臉。
“想吃什么，自己點。”魏斯年將菜單遞給了我，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笑著搖了搖頭，“還是你們來吧，我沒什么忌口的。”
空氣再次陷入一陣尷尬，魏斯年沒再推脫，仔細翻閱起菜單。
待到魏斯年點好菜，我的情緒額也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偷眼打量起方才匆忙之中還未來得及正眼看的魏斯年。
魏斯年顯然是察覺了我自認為隱藏得天衣無縫的目光，稍微側了側頭，“怎么了？”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訕訕的，“也沒什么，這不，大晚上的大家都不睡覺還碰到了一塊兒，我這有一丟丟好奇嘛。”
魏斯年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一副淡定自若、老神在在的模樣端起面前的茶水，輕吹了吹。
倒是魏三兒，果然.......
“呦呵，你這失了戀的人緩過來了？”說著，還不忘在我的額頭重重地敲擊一下。
我暗自攥緊桌子下面的手，隨時準備給魏三兒那張欠揍至極的臉蛋兒來上重重一擊。
“魏三兒，你找死是不是？”
“誒，這樣才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瘋丫頭。”
“行了，你們兩個，這是在外面。”
魏斯年出聲打斷正準備進行一場大戰的我還有魏三兒，對上魏斯年有些關切的目光，心里沒來由的就是一暖。
“誒，你這么看著我小叔，可別是愛上他了吧。”
耳邊再次響起魏三兒聒噪的聲音，我斜眼看著魏三兒，手指已然是咯咯作響，看著魏三兒逐漸瑟縮的腦袋，我笑得愈發燦爛起來。
“小叔叔，你看這個女人這么可怕，你怎么會喜歡這種女人呢？”
魏斯年...喜歡我？聽著魏三兒的話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向魏斯年，心中有一絲好奇，好奇，明明沒有太多次的交集，他會說些什么。
魏斯年的身子前傾，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抬起我的下巴。明明是極為輕佻的動作，可魏斯年做出來，似乎就沒有那么的討厭了。
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呼吸，溫暖而又濕熱，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魏斯年，魏斯年突然笑出聲，下巴上晶瑩冰涼的觸感也不復存在。
“很好笑嗎？”我有些不解，魏斯年將左腿交疊在右腿上，單手拄臉，收回去的食指輕輕抵在他粉嫩的嘴唇上。
“你聽，你的心跳很快。”
像是著魔，我的右手慢慢覆上左胸處，感受著胸腔中傳來的強勁的、有力的心跳，慢慢把頭低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抬頭，將身側的魏三兒嚇了一跳，“魏斯年，我白歡喜，從不喜歡陪別人玩什么游戲呢。”
說到這里，我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向魏斯年，在魏三兒吃驚目光的注視下，我坐到了魏斯年的懷里，學著他方才的模樣，伸出食指輕挑起他的下巴。
另一只手順勢勾住他的脖子，我臉慢慢貼近，就在我的嘴唇即將觸碰到他的嘴唇時，我移開了臉。
另一只手也轉而去環住他的脖子，我將臉埋在他的脖頸間，再抬頭，目光中迸發的寒意是前所未有的冷。
我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著，“魏斯年，我不喜歡玩游戲。”說到這兒，頓了頓，“招惹我，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魏斯年悅耳的笑聲在我耳后響起，“你還真是，總能讓我有意外的驚喜呢。”
“魏斯年，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說完，我從魏斯年的身上站了起來，來不及看魏三兒，順手撈起魏斯年的大衣，眉梢輕挑，“衣服我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