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歐陽箬箬的時候我著實被嚇了一跳。
女孩身上昔日的純潔與恬淡不再，現在的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死亡糜爛的氣息。
“你來做什么？來看我的笑話的嗎？還是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對于歐陽箬箬的冷言冷語我倒是不甚在意，我只是看著她脖頸處青紫的一片，“我可以幫你。”
誰知，歐陽箬箬對我的話卻是嗤之以鼻。
“幫我？”我點點頭，“幫你。”
歐陽箬箬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她一把將我推開，“少在這里惺惺作態了，我真的好惡心！”
我看著幾乎癲狂的歐陽箬箬孺了孺嘴唇，“我是真的想要幫你。”
“想幫我？我當時那樣求你，可你呢？現在我深陷泥潭你告訴我你想幫我？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面對歐陽箬箬聲淚俱下的指責我的心里也是說不上來的難受。
“你不要激動，先聽我說。”我伸手想要去按住她的肩膀卻被她一巴掌打開，“我不需要。”我看著自己落空的手心里像是空了一角，“你聽我說，我可以幫你離開這里。”我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心想如果歐陽箬箬再這么鬧下去就沒有辦法收場了。
“我也說過我并不需要！”說完也不等我有進一步的反應，歐陽箬箬就扔下我離開了。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想：此去，怕是永別了。
沒過多久歐陽箬箬流產的消息便在學校里不脛而走。我不知道究竟是誰這么惡毒還不肯放過那個女孩子，也許是魏三兒，也許不是。
“若你當初和我走便不會落到今日的境地。”我看著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歐陽箬箬輕輕嘆息一聲。
“如今我已然這般，多說無益。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她的眸子宛若一潭死水，沒了半分生的氣息。
我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伸手握住她冰涼白皙的手，“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得到希望。”
歐陽箬箬死一般的眸光直直地看向我，我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都靈魂都要被她看穿一般。
“活下去...活下去...”她的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也逐漸恢復了些許的生氣。
“你說得對，我要活下去！我不甘心就這樣，我要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歐陽箬箬死命地抓住我的雙手，我看著她這樣心里也是松了口氣。
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答應我，先好好的養好身體。過幾日我還會再來。”
出了病房的門，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
我借著門口的玻璃看向里面的歐陽箬箬，并沒有什么異樣。覺得可能就是自己多心了。上次自己覺得經此一去便是永別，現在歐陽箬箬不是還好好的躺在病房里嗎？
“想來也是我想多了。”搖了搖自己的頭，有些無奈地一笑。
幾天后。
“你們聽說了嗎，歐陽箬箬自殺了！”
“自殺？前一陣子不是還說她...”
“別說了，誰有知道呢？我家和她一個小區的，昨兒個夜里我在寫作業的時候父母說的。”
“啊？那這也太突然了吧。”
聽到這里我的情緒有些失控。我朝著說話的那兩個人大吼道：“太閑了嗎？都會造謠了！”
身旁的顧晏開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一把拂開，大步流星地走向對面的二人。
“白...白學姐。”二人見我來勢洶洶，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顫抖。我扯起其中一人的衣領問：“你們剛才在說什么？嗯？”
“歡喜，你先松開。這里人來人往的不太好。”顧晏開在我旁邊小心地勸解著。我也不想將事情鬧大，便也松開了手。
“就是昨兒個我父母說，歐陽箬箬...”一邊說著，那人還不忘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見我神色不虞立刻改了口，
“歐陽學姐...歐陽學姐在家服安眠藥自殺了。”聲音越說越小，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歐陽學姐...歐陽學姐的奶奶也一下子中了風，在醫院，至今生死不明。我...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好了，情況我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顧晏開開口，那兩人如獲大赦一般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顧晏開，我今天怕是...”顧晏開不等我說完就點頭示意，“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她會處理好一切的。”
原來，一語成讖是這個意思。
“顧晏開，你給封黎打個電話，讓他現在就出來。”
“不用，早就料到了你會找我。”封黎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我感覺自己的雙目有些充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封黎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我抬腿就是給他一腳，“封黎，你也是個人？”
“白歡喜，你鬧夠了沒有！”封黎沒有躲，面上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冷然。顧晏開微微側身擋在了我的身前。
“封黎，你幾個意思？”我問他，封黎干脆找了個地方坐下。“出去說吧。”說著我先行一步，顧晏開緊跟其后，封黎也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跟了上來。
我們挑了一個離學校不遠的小店。
“封黎，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我問他，封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顧晏開，“我沒什么別的意思。”
“封黎，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鄭重其事的模樣將他嚇住了。封黎輕敲了敲桌子，
“你后來去見過歐陽箬箬的事被魏三兒知道了。魏三兒就帶了一些照片去見歐陽箬箬。”
聽到這里我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魏三兒？他怎么會...”
對于我的天真封黎是嗤笑一聲，“怎么不會？你是第一天認識魏三兒嗎？我就是很好奇，先前的那么多個你都不在意，怎么偏偏這個，你冒著得罪魏三兒的風險去幫她？”
聽了封黎的問話我也是怔愣不知所措。
“我來告訴你。因為從前的那些人你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因為歐陽箬箬是你的同班同學。可是白歡喜，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的。校園暴力雖然和這件事情的性質不甚相同，可你早已做了你自己的選擇。”
封黎的話于我而言就是醍醐灌頂，一旁的顧晏開也聽了個大致，他桌下的手輕輕捏了捏我的手臂，
“被你這么一說我倒像是又當又立的人。”我自嘲一笑，封黎搖了搖頭，“你沒錯，歐陽箬箬也沒錯，魏三兒也沒錯。”
“魏三兒為什么沒錯？”
“錯的是原生家庭。你的出身習慣了規則，魏三兒的出身意味著他就是掌管游戲規則的人。至于歐陽箬箬--正是因為她的原生家庭過于渺小才會淪為玩物。”
“不該是這樣的。她還那樣年輕，那樣美好。世界上還有很多的風景她都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結果、這樣的命運對于她而言你們不覺得太過殘忍了嗎？”
“殘忍？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你像她一樣，今日和她一般下場的就會是你嗎？不要悲天憫人了，你和我都是幫兇。”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我是為了你好。你犯不著為了歐陽箬箬去開罪魏家。費力不討好的事，你不要做，也不能做。”
“你也是這樣認為嗎？”我轉頭看向身旁的顧晏開問，顧晏開在我充滿希冀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顧晏開，為什么你也會這樣？”我本以為顧晏開會搖搖頭，顧晏開只是揉了揉我的頭發，“我只會站在不讓你受傷的立場上。”
“只要不會讓我受到傷害，違背自己的良心也可以？”我問顧晏開，語氣中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只要不讓你受傷，哪怕良心有愧、德行有虧，我也不在乎。”
“歡喜，我和顧晏開都是為了你好。”
“我都成了幫兇了，這也叫做為了我好？這種話你們也說得出口？你們究竟有沒有心啊！”
“這些重要嗎？白歡喜，你怎么就是不懂呢？你已經身處在這個位置，有些東西就是必然要舍棄掉的--比如良知。”
“我做不到。封黎，我做不到。”
“想想程家。”封黎的一句話成功打消了我后續還未說得出口的話。我陷入了沉默，良久，顧晏開開口了，
“不是說歐陽箬箬的奶奶中風被送進醫院了嗎？實在不行你就去看望看望，也可以當作是一種慰藉。”
我嘆息一聲，“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么？”
“你大可不必如此，任何的事物都是相對的。你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會失去什么。你想要守護什么也一定會付出什么。這些，都是你成長中的必修課。”
“封黎，你還真是...”好狠的心啊。
歐陽箬箬的離去并沒有在魏三兒的生活中掀起半分波瀾，有時候看著魏三兒我都會想，他自己會不會記得曾經有那樣一個女孩，她還未來得及開始的美好人生就被他毀掉了。
答案是否定的。對于魏三兒來說，歐陽箬箬只不過是他尋求樂趣旅程中短暫的出現了一下的過客。
但我知道，歐陽箬箬的離去對于十五歲的我來講是一堂殘忍的必修課。而她的離去也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顆惡魔的種子。
這顆種子不斷地侵蝕著我的內心以達到吸收充足的養分，生根發芽直到長成參天巨樹。
我是來自地獄的--惡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