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村頭賴子家大門口的井邊的時候，不少人早早的就已經挑水回去了，剩下的都是打這些便宜的泥水。

“排好隊，都排好隊，不要在這擠，不想排隊的就不要打水了。”

一個長的瘦的像麻桿似的中年人，頭發稀稀疏疏，長著兩個標志的大門牙，看著活像個松鼠精。

他個子不高，背有些駝，小小的眼睛看起來很是精明的樣子，不過整個人看上去身形單薄，有些病殃殃的。

他就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賴子，村里唯一一口井就在他家門前。

原本是公用的井，自從他買了門前這塊荒蕪的地，連帶著這口井也變成他家的了。

“喲，這一直不出門的金疙瘩，今天竟然還跟著來打水來了，這倒是真稀罕啊！”

人群中長的膀大腰圓的鐵蛋娘，看著董仙羽一行人陰陽怪氣地道。

她就是看不慣這董仙羽，這么大年紀了連個小孩子的東西都搶。

“她能打什么水？你沒看二丫和四丫都在嗎？她那里打過水，我估計就是在家待無聊了，出來逛一圈罷了。”

“就是，還別說，這三丫小時候看著還挺可愛的，沒想到越大越不像樣子。”

“是啊，這么大個姑娘了，還什么都不會，以后也不知道害哪家去”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的跟著附和道。

董仙羽什么也沒說，因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一丁點的參假。

但是旁邊的董仙凡卻不樂意了，只見她眼睛一瞪，嘴巴一撅。

“打你們的水吧，閑事管的怎么這么寬？她不管怎么樣？那都是我們家的事，她又沒吃你家的飯，喝你家的水。”

“要這二丫這張嘴不得了啊！”

正在井邊往上提水的田貴笑道：“這丫頭生了一張利嘴，性子可潑辣的很，你們啊，還是少說為好，這說話你們可說不過她。”

“二丫這丫頭確實長了一張利嘴，咱們這村子確實沒人能夠說得過她。”

周圍人都哄然大笑

站在旁邊接錢的賴子，可沒時間陪這些人玩這些無聊的把戲，只見他臉一沉。

“這水還打不打了？能不能快點？后面還有這么多人等著呢？”

田貴因為傷了一條腿，走路時一瘸一拐的，但這并不影響他干活，熟練地從井里出提出桶，倒到自家水桶里。

后面排隊的人緊接著便拿錢遞給了賴子上前開始打水。

董仙羽環顧四周，發現打水的人還真不少，后面還有一些陸陸續續來的人。

比如正在往來趕的董招娣，可能是因為她自己一個人提不動，她的身后還帶著董二妞，兩人手里一個提著桶，一個拿著棍子，應該是準備抬著回去。

“你們兩個怎么又來了？我告訴你們，今天沒有錢，這水就不能打給你們，我這又不是開善堂的，天天給你們打免費的。”

賴子大老遠余光瞥見她們，立即扯開嗓子，就朝董招娣兩人喊道。

董招娣什么話也沒說，帶著董二妞上前來排在隊伍后面，周圍的人全都轉過頭瞧她們，但她一直低著頭，好像并不在乎周圍人的眼光，讓人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賴子可不準備就這么放過她們，他一邊數錢一邊道：“你們家年年就是這樣，每次都等到大家快要打完水了才來打水，打水不拿錢，打什么水？

要實在沒錢，就不要喝水了，我這里打水村里每個人都收錢，就只你們家不收錢，這對別人公平嗎？

你們也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們說，你們這樣天天喝霸王水，是見我好說話，所以才得寸進尺嗎？”

董仙羽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那個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董招娣莫名的有好感。

見對方被人奚落，心里更不是滋味，董仙羽也知道自己幫不了她。

畢竟自家吃水都困難，要是有錢就打清水了，而不是來打這些泥水過活。

董仙羽站在原地等了半晌，看著大家都打完了，這才輪到自己等人。

董仙羽本想上前幫忙，這打水自己還是會的，但是董仙凡不同意。

“你在旁邊看著就好，還是我來吧，你又沒打過水，萬一一不小心掉進井里可怎么辦？”

董仙羽本想說自己打過水，對于打水還是很熟練的。

但是突然間想起來自己確實沒打過水，這輩子就沒靠近過井邊，要真說自己會打水，平白惹人猜忌，只能站在旁邊看著。

“哎呦，我說二丫，這今天你奶奶還給你找了個監工的嗎？”村長的婆娘謝氏不知去哪兒？過來開玩笑道。

“難得看到你們三一起，這三丫真是越長越周正，咱們這村里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謝氏有一雙大嗓門，說話聲音很大，整個人熱情開朗，她和村里人關系都很好，她自己本身也很會說話，逢人見面就是三分夸，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奔。

董仙凡將水桶提上來，她年紀并不大，六丈深的水井每次只提半桶，一共得提兩次，等提上來倒進桶里，額頭都冒汗了。

董仙羽在一旁看得真切，這水井水位下降了很多，打上來的水很渾，回去沉淀一上午才能夠出來清出來用。

“二丫，你們家昨天打水時給了一文錢，擔了兩桶，今天要額外給半文錢。”

賴子在旁邊提醒道

董仙凡什么話也沒說，倒是董仙音乖巧的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文錢來遞給賴子。

這是來時娘親交給她的，叫打水的時給賴子。

“我們今天只打一桶水，所以只花半文錢。明天們來提水時就不再給你錢了。”董仙凡將水桶倒滿轉過身朝賴子說道。

“你這丫頭倒是機靈，你說我還能賴掉你這半文錢不成？”賴子在旁邊笑道。

董仙凡和董仙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水桶，，抬出來放在路邊。

打水的人絡繹不絕，很快就走光了，輪到了后面的董招娣。

還沒等董招娣上前，賴子就攔住她的去路道：“你們今天帶錢了嗎？”

沒走遠的眾人都回過頭來看著董招娣和董二妞兩人，臉上盡是同情。

董招娣提著水桶捏了捏衣角，低著頭保持沉默。

“沒拿錢就不要打水，回去拿錢去吧，等什么時候錢拿來了，什么時候打水？

不要怪我不講人情，你們這不能每次都這樣啊！”

董招娣就一直低著頭，站著什么話也不說。

賴子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感覺多說無益，說再多都是浪費口舌。

賴子轉身就走到井邊，拿起井蓋剛要鎖上，就看到董招娣站在原地跟個木頭樁子是的，最后忍不住嘆口氣。

“來吧來吧，趕快打，打完趕快提著回去，我跟你們說，你們這樣可不行，這不是讓我難做嗎？”

說完見董招娣提著桶拿來放到井邊，他二話不說就提起水桶從井里兩三下拉上來一桶水，倒進董招娣提來的桶里。

“好了，趕快回去吧，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的人家。”

做完也不再多說，提起井蓋蓋上，拿了把大鎖鎖好。

董招娣和董二妞抬著一桶水走過董仙羽等人的身邊，一直低著頭走。

董仙羽坐在路邊，看到她們過來，抬頭看了一眼。

瞥見董招娣雖然低著頭，但是眼睛紅紅的，似有哭過的痕跡。

那一剎那，董仙羽感覺自己的心里悶悶的。

這董招娣跟小時候的自己很像，那時母親走了，父親整日酗酒，家里什么活都靠自己。

不管做什么，村里總有人調笑自己，可能對他們來說就是隨口一句話，但自己卻記在了心里，從未忘記過。

所以見到同樣遭受這些語言的董招娣，董仙羽從心里可憐她，但是自己如今能力有限，也不能幫她什么。

不過以后若是她奶奶和她小叔還繼續動手打她，自己還是會幫忙的。

董仙凡和董仙音兩人一路抬著水走走停停，董仙羽跟在身后很快就到家了。

家里雞毛蒜皮的事情總是很多，接下來的幾天，董仙羽沒事時就跟著兩個小丫頭上山拔柴胡。

“你呀，我看就是一天到晚閑的，你說你拔這有什么用？”董孫氏幫著將背回來的柴胡捆好，嘟嘟囔囔的說道。

董仙羽這幾天一直聽董孫氏的嘮叨，對她的話早就免疫了。

“奶奶，我都跟你說了這是藥材，是可以賣錢的。”

董孫氏總覺得董仙羽什么都不懂，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消息，但一定是被騙了，被人給忽悠了。

“你這草根很，大山里滿山都是，我活了這么大歲數從來沒聽過這東西能賣錢，真要能賣錢，早就被人挖光了，還有等你挖的。”

董孫氏雖然嘴上說的老大不樂意，但還是給董仙羽捆的整整齊齊，放在干燥的角落里。

董仙羽忙上前。“奶奶，這不能放這里，要找個陰暗潮濕的地方放著才好，放在干燥的地方要失掉水分，到時得短了斤兩。”

“行行行，你看著放，我告訴你，你到時真要背到鎮上去沒人收，你到時可別哭，不要怪我老婆子沒提醒你。”

“你就瞧著吧，這東西絕對有人收，等我賣了錢，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胡整了。”

董仙羽一臉堅持，董孫氏見她天天守著寶貝似的，也懶得理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