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BJ的那個鄰居他弟弟去年剛買了一輛二十五馬力的拖拉機，專門拉石頭、木料等，俺兩家關系很好，我可以找他來幫忙。”

連日來，母親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她去了醫院，和父親說了賣樹的事，叮囑父親安心治病，運樹的事，不用他操心。

二月二十三晚上八點多鐘，房龍國的鄰居開著拖拉機來了。

楊忠善、大舅、二舅和出伕隊的人一塊來到大柳樹邊。

怎樣裝車卻又成了難題，西鄰孟春義家要蓋新屋，白天剛剛拉來一些磚頭卸在了南北小街上，小街更窄了，拖拉機開不過去。

房龍國的鄰居把拖拉機停在路邊，和出伕隊一起看了看裝大柳樹的地方，又看了看小灣北邊那片廣闊的空地，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如果能在小灣的北邊裝車最好，拖拉機上的手拉葫蘆和鐵架子都能幫上忙?！?

眾人都把目光轉向小灣北，互相瞅了瞅，感覺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分水橋太窄，柳樹在上面根本不好拐彎，年前，那輛驢拉板車，就歪進了水里。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母親圍著柳樹轉過來轉過去，不知咋辦好，已經快九點了，眾人還是一籌莫展。

母親把事先買好的兩盒煙交給潘富安，讓他給兄弟們分分。

大伙點上煙，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拿不出靠譜的辦法。

遠遠的，母親看見一個拿著細長桿子的人從小灣北邊向這邊走來，借著朦朧的月光，看那人走路兩腿向外邊一甩一甩，母親就知道是趙志科。

他徑直走向三孔橋，應該是來撈網。

也許看到這邊聚了一群人，趙志科在下網處站了一霎，就好奇的向著母親這邊走過來。

母親趕緊迎過去，擔心趙志科和出伕隊的人搭話，知道運樹的消息。

“二嫂，這么晚了，還沒回家？”

“嗯，你撈網嗎？”

“七點多下的網，應該撈上來了。”趙志科說著，一邊四下里瞧著。

他忽然看到了停在小街上的拖拉機，他應該知道今晚母親他們要干什么了。

他把母親拽到一邊，小聲說：“二嫂，今晚運樹嗎？”

母親不知回答“是”還是“不是”，都是一個村，因為母親擔心知道的人多了，走了消息，所以除了楊忠善、出伕隊和兩個舅舅，母親和誰都沒有說。

可現在，人都在樹邊站著，拖拉機就在那停著，如果說“不是”，那也只是掩耳盜鈴罷了。

趙志科雖窮，但在母親的心目中，他是一個樸實善良的人，重要的是，當下，人車都僵在那兒，母親似乎愿意多一個人知道，來替她分憂。

于是母親點了點頭。

“二嫂，接就人多，怎么還不裝車？”

“孟春義家的磚礙事，拖拉機過不來?！蹦赣H為難的說。

“那怎么裝啊？”

“開車的那個兄弟說，如果把樹拖到小灣北邊那個空場，裝車就方便了?！蹦赣H說著，眼睛看向小灣北。

“二嫂，我有辦法，你別急。”就見趙志科放下手里的桿子，從柳樹的一頭開始一步一步走到小灣邊，然后轉回身，快步走回來，對母親說：“二嫂，有繩子嗎？

“有?！迸烁话沧哌^來說。

“再找兩根一米多長的木頭。”趙志科說著，走到大伙中間：“我量了，從柳樹到小灣沒有二十米，把樹底下墊上兩根圓木頭，把樹拖進小灣里，從水里走，順著分水渠一路往北，水渠在大灣中學的北墻后邊有臺階，地方也寬敞，從那里把樹拖上岸，就好裝車了。”

“中，這個辦法可行?！狈魁垏f。

“那得有人在水里幫忙掌握著樹的方向?！迸烁话舱f。

“這個你們放心，關鍵樹的兩頭拴好繩子，人在岸上也能把握住方向，下水的事，有我，大家放心就行。”趙志科胸有成竹。

“就這么辦吧，這個兄弟說的方法都在理上?！贝缶苏f。

母親還是半信半疑，她看到大家開始往柳樹的兩頭系繩子，系好繩子后，眾人一起用力，抬起了柳樹的一頭，樹底下墊上圓木，接著又抬起柳樹的另一頭，底下也墊上圓木，這樣幾個人很輕松的就把柳樹從香椿樹園子旁邊拉下了水。順著水流的方向，岸上的兩隊人連拉帶拽，大柳樹漂漂蕩蕩一路向北。

看著柳樹順利地下了水，房龍國和他的鄰居坐上拖拉機，從東西大街東頭，拐個彎，往北駛去。

母親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出伕隊的人走進家門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母親燒了半鍋水，給他們沖了蛋花湯，送到老宅，看到大伙喝了，母親才放心的回到家。

第二天一大早，梁萬利看見柳樹不在了，他騎上自行車開始圍著大灣鎮周圍的幾家木材收購站，挨家尋找。

最后，找到了竇慶富這邊。

“這棵柳樹不賣。”梁萬利指著柳樹和竇慶富說。

“這賣不賣，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我不管這樹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只要送到我這個收購站，我就收?！备]慶富看著氣急了的梁萬利說。

“你、、、、、、”。梁萬利鐵著臉，氣的無話可說，卻又無可奈何。

連日來，因為殺樹、賣樹，母親和梁萬利發生沖突，梁家的事成了村里人議論的焦點。

父親出院了，回家后，圍著老宅老宅看了看，和母親商量蓋新屋的事宜。

家里來的村民忽然多起來了。

梁京元來到家里詢問父親找爺爺的事情。

王太也來家問這么多年爺爺有沒有來過信？

女王老師也來了，問父親有沒有打聽到爺爺的兩個戰友的消息。

大伯的意思是，先蓋新屋，蓋起屋來，父親和大伯直接去問馬中富。

從定下日子蓋屋，母親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三月初五晚上，母親早早的就睡了。

連日來，太乏累的原因，母親一覺醒來已是凌晨三點多了。

迷迷糊糊，母親做了一個夢，夢見院子的楸樹底下，聚了一堆模樣像壁虎的東西，尖尖的頭頂圍成一個圓圈，一層一層向上迭加，尾巴一順擺開，密集成一團，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母親想找個樹枝把它們趕走，瞅了瞅四周，什么也找不到。卻看見大門口，“鐵拐李”倚在門框上，看著母親說：“初六，俺就都搬完了。”母親剛要迎上去，招呼“鐵拐李”來家坐坐，腳步怎么也邁不動，接著母親就醒了，才知道剛才做的是一個夢。

可夢中的情形以及“鐵拐李”倚在門框對母親說的話，又是那么真切，以致于母親趕緊穿好衣服，快步走到大門口，看看“鐵拐李”是不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