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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長征行
  • 石仲泉
  • 4482字
  • 2020-07-15 14:15:00

湘江一戰慘烈折損三萬多的探析與湘江戰役的歷史意義

經過湘江之戰,中央紅軍折損3 萬多人(過去史書很少這樣明確指出)。加上突破前三道封鎖線的損失,由最初出發時的8.7 萬人銳減至3.5 萬人左右)。b中央紅軍為什么遭受這么大的損失,湘江之戰為什么打得這么慘烈?要走走長征路,不能不研究這個問題。我去憑吊湘江戰場遺址,不能不考察這個問 題。

第一次考察到界首鎮時,我首先去了渡口,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地要看看半個多世紀前幾乎葬送了紅軍和共產黨一代英豪的湘江。到了這里,才知道湘江就在界首街邊。在我腦海中,原以為它是長沙那樣寬闊的江面。哪知,乃一條小河也!現在,江上建起了公路橋,我們過橋丈量了湘江東西兩岸,寬不足百米,水流當然較急。我明白了,這里是上游。作為彭老總指揮部的三官堂不大,門前立有小碑,刻有說明文字。這里的湘江比紅軍出發過的于都河,窄多 了。

那么,湘江之戰為什么這么難打呢?興安縣城南面的紀念館,對此有些說明。中共廣西壯族自治區委黨史研究室、中共廣西桂林市委黨史研究室等編的《紅軍長征突破湘江》一書對紀念館陳列的湘江戰役的史料作了比較翔實的介紹,有助于思考上述問 題。

第一,湘江戰役遭受這么大的損失,是堅持錯誤路線的領導選擇錯誤的轉移方向的惡果。博古、李德頑固堅持錯誤路線,已使紅軍在第五次反“圍剿”戰爭中遭受嚴重挫折。但他們仍執迷不悟,在作戰略轉移時,不顧軍事形勢的變化,一心要去湘西北與紅二、六軍團會合。在理論上這不失為一種徐圖發展的方略,但在當時的現實狀況下很難行得通。紅六軍團作為中央紅軍戰略轉移的先遣隊西征,在1934 年9 月初能快速渡過湘江,一是因為桂軍為圖自保,兵力部署失當,有利于紅六軍團快速抵達湘江。二是因為紅六軍團機動靈活的戰術,避實就虛,巧妙地調動敵人,使數十公里的湘江無一兵一卒防守。但在紅六軍團渡過去后,蔣介石就已責令桂軍湘軍加強湘江地域戒備,大筑碉堡,嚴加防守。因此,繼續選擇沿紅六軍團路線西進,亦步亦趨,就不能不犯方向路線錯誤。特別是蔣介石在了解到中央紅軍西進的路線和最終意圖后,又調動30 萬兵力,五路圍堵,張網鎖江。博古、李德選擇的錯誤路線,等于是讓紅軍自投羅網。這哪有不敗之理?!劉伯承回顧這段歷史,寫道:面臨敵人重兵,“左”傾路線領導一籌莫展,只是命令部隊硬攻硬打,企圖奪路突圍,把希望寄托在與二、六軍團會合上,在廣西全州以南激戰一個多星期。廣大干部眼看反第五次“圍剿”以來,迭次失利,現在又幾乎瀕于絕境,與反第四次“圍剿”以前的情況對比之下,逐漸覺悟到這是排斥了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的正確路線、貫徹執行了錯誤路線的結果。在干部中強烈要求改變錯誤領導的情緒,經過湘江戰役達到了頂 點。

第二,湘江戰役遭受這么大的損失,是堅持錯誤路線的領導在轉移過程中拒絕接受正確建議導致的結果。蔣介石調動30 萬兵力,在湘桂邊境至湘江東岸對紅軍實行五路圍堵,這雖然使紅軍處于極端困難境地,但也不是沒有擺脫困境的出路。因為國民黨軍內部矛盾重重,各有打算。蔣介石為讓湘軍賣命,委任何鍵為“追剿軍”總司令,但他對蔣的嫡系中央軍指揮不靈;粵、桂兩軍首領,深知蔣的秉性,為自身利益計,在執行蔣的“追剿”指令時,更多地是將兵力放在邊境防堵。在這個地區之外的湘南,非國民黨軍防守重點,部署兵力較少,又沒構筑堡壘,而共產黨的影響較大,群眾基礎較好,便于紅軍機動作戰。因此,毛主席建議,乘各路敵軍正在調動之機,在國民黨中央軍兩部尚未靠攏之時,紅軍可組織力量反擊,殺一個回馬槍,尋殲國民黨軍一部,以扭轉戰局,變被動為主動。彭老總也提出過建議:以三軍團迅速向湘潭、寧鄉、益陽挺進,威脅長沙,在靈活機動中抓住戰機消滅敵軍小股,迫使蔣軍改變部署,阻擊、牽制敵人;同時我中央率領其他兵團,進占溆浦、辰溪、沅陵一帶,迅速發動群眾,開辟戰場,創造根據地,粉碎敵軍進攻。否則,紅軍將被迫經過湘桂邊山區,同桂軍作戰,其后果是不利的。但是,毛、彭建議都被博古、李德拒絕,繼續一味西走,搶渡湘江,硬要直面去闖國民黨軍的第四道封鎖線。這不能不導致后來的敗局。a

第三,湘江戰役遭受這么大的損失,是堅持錯誤路線的領導實行大搬家甬道式行軍的惡果。陸定一當時在紅軍總政治部工作,李志民時任紅三軍團教導營政委,親歷了湘江之戰的危局。他們談到當時情況說:紅軍從出發到遵義會議前,有兩件事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一是把“到湘西去,和紅二、六軍團會合”當作唯一出路;再就是隊伍在行軍中的排列。他們將這次戰略轉移當作從一個根據地到另一個根據地的大搬家,所有的“家當”都得帶上,把丟掉輜重看作是紅軍恥辱,因此,大到軍工機器,小到衛生便盆都帶著。為了保住物,不惜犧牲人,把隊伍固定成一個抬轎子的形式。行軍中,第一、第三軍團兩支主力,分別為左右路前衛;第八、九兩個新建軍團夾在左右掩護兩翼;五軍團擔任后衛,保護著居中的中央兩個縱隊。這種陣勢活像抬轎子。彭老總更是氣憤地說:這不是抬著“棺材”走路嗎?哪像個打仗的樣子!“大搬家”主要在中央第二縱隊。這支縱隊有一萬多人,印刷廠、兵工廠、造幣廠的機器都在這個隊。有的機器要一二十人才能搬得動。兵工廠的人還要挑著槍走,一支槍8 斤重,挑10支就是80 斤。但不少同志沒有槍,卻不分給。擔架可以隨用隨扎,衛生部的人卻要扛著200 副空擔架走。供給部和醫院的挑夫擔子更多,隊伍拉得很長。大山炮沒有騾馬挽拽,全靠人力抬扛,特別累壞人。部隊一般是夜間行軍,走的大多是山路、小路,又不許點燈、打火把,一夜走不到二三十里。b 結果,拖得中央縱隊首尾遠離,往往前面已經宿營,后面的還沒有起床,辛苦了一夜剛剛歇下來,追堵的敵人從大路趕到,戰斗部隊不得不迎戰。這樣,護衛在前后左右的各軍團被“抬轎子”的隊形死死地束縛住,既疲憊又被動。在通過第四道封鎖線時,為了搬運那些笨重的機器,拖延了很長時間,使戰斗部隊傷亡很 大。

目前披露的黨史資料表明,紅軍西進途中,發生過兩次有利于搶渡湘江的機遇,都因為這樣的緩慢行軍耽誤了。一是在11 月22 日紅軍攻克道縣之后。白崇禧認為紅軍進入桂北勢不可擋,為避免與紅軍激戰,向蔣介石謊報軍情,桂軍從湘江沿岸撤出,讓湘軍來接防。在桂軍撤走湘軍未到全州之前,灌江、湘江一線敵軍空虛,興安以北120 里的湘江基本無兵防守。這等于給已鉆進敵人羅網、陷入絕境的紅軍讓出了一條生路。如果紅軍能及時抓住這個空隙,改變行軍路線,輕裝前進,完全可以搶在湘軍前到達湘江,渡過湘江。但是,堅持錯誤路線的領導人,卻對桂軍為求自保而撤防的變化毫無察覺,直到11 月25 日才決定向湘江進發。行軍又受那么多“壇壇罐罐”的拖累,馱負輜重,緩慢蠕動,錯過了這一寶貴的渡江良機。二是11 月27 日晚,紅一、三軍團前衛師搶占界首至屏山渡湘江兩岸60 里所有渡口,并在新圩、光華鋪和覺山鋪分別開始阻擊著桂軍和湘軍,這為軍委縱隊和后續部隊搶渡過江創造了極為有利條件。軍委命令各部于30 日全部過江,如果真的都能過江,紅軍就能擺脫危險境地。但從11 月28 日晨至29 日晚,前衛兩翼和后衛掩護打了兩天兩夜,竟無一支部隊過江。到30 日夜里12 點,中央縱隊雖然開始過江,但紅軍12 個師還有8 個師未過。遠的在120 多里外,近的離湘江也有40 多里。這仍然是大搬家甬道式行軍所致。這時,敵軍已加緊東西夾擊,封鎖湘江,從而使最后的一次機會稍縱即逝,紅軍不得不付出慘重代 價。

正如陸定一所說:湘江封鎖線的突破,全靠了紅軍指戰員的英勇。當時一旦發生潰散,就可能招致全軍覆沒。但是,紅軍寧可整個連隊犧牲決不潰散。最后終于在廣西敵軍的背后打開了一個口子,沖了過去。慘烈的湘江之戰證明: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是任何力量也消滅不了 的!

湘江戰役這么慘烈,還有其他一些原因,包括客觀方面的原因。但是,堅持錯誤路線領導的錯誤決策,卻是決定性因素。“禍兮福所倚”,經過湘江之戰,歷史的辯證法發生了作用。它為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發生第一次偉大轉折提供了契機。

2014 年11 月25 日下午在紀念湘江戰役80 周年學術研討會上,我應邀作了主旨發言,講述湘江戰役的歷史意義和時代價值。我認為,湘江戰役很慘烈,但它的歷史意義非常巨大。擇其最重要者,有這么三點:一是湘江戰役充分暴露了錯誤路線的錯誤決策給紅軍帶來的嚴重惡果,為中央錯誤領導的垮臺敲響了喪鐘。二是湘江戰役為召開遵義會議,并確立毛澤東在黨中央和紅軍的領導地位,奠定了最重要的干部思想基礎。三是湘江戰役證明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是任何力量也消滅不了的。紅軍要戰略轉移是形勢所迫,死守蘇區沒有出路。在轉移過程中,一方面博古、李德堅持按紅六軍團的路線沿著湘江前進的戰略決策是錯誤的;另一方面,湘江戰役三個主要戰場的戰術指揮卻又是很出色的,應當區別開來,對后者予以充分肯定。正因為如此,中央紅軍盡管付出了巨大犧牲,但最后還是突破了敵軍設置的最后一道鐵壁合圍封鎖線,粉碎了蔣介石欲將紅軍置于死地的罪惡企圖。從這個意義上說,血戰湘江沒有失敗。但從博古、李德選擇路線的戰略決策來講,使紅軍蒙受這樣巨大的損失,不能不說是失敗。這不是說紅軍廣大指戰員打了敗仗,而是證明了錯誤路線的破 產。

這里順便辨析一下近年來廣為流傳的“讓路放生”論,說紅軍能夠突破一道道封鎖線,是蔣介石給紅軍放了一馬,留下一條生路。許多人信以為真,輾轉相傳。紀念中央紅軍長征80 周年是該厘清歷史是非的時候 了。

——第一,蔣介石在四一二大屠殺后從來沒有放共產黨和紅軍一馬。若要“放馬”,為什么發動一次又一次的“圍剿”?在紅軍轉移西進后,為什么修筑550 多座碉堡,聚集30 余萬兵力,并親自督戰南昌行營,給何鍵親筆信,“黨國命運在此一役,望全力追剿”?在12 月1 日,湘江之戰已白熱化,為什么蔣介石還命令國民黨各軍“務求全殲,毋容匪寇再度生根”?顯然,這是“讓路放生”論無法解釋 的。

——第二,白崇禧等地方實力派與蔣介石中央政府有矛盾,深知紅軍厲害,如果使盡全力與紅軍硬拼,結果兩敗俱傷,蔣介石“漁翁得利”。他們為自身利益和保全實力計,只要紅軍不在那里占他的地盤,他們當然不會為蔣介石百分之百的賣命。因此,其主要目的不是“放馬”,而是自保。這怎么能本末倒置呢?事實上,紅軍在過第一道封鎖線時雖與粵軍達成協議,但在前線的粵軍沒接到“協議”的通知前,戰斗仍然是激烈的,紅三軍團犧牲了洪濤師長。這是長征前期中央紅軍犧牲的兩位師長之一(另一位就是紅三十四師師長陳樹湘,后面將講到)。在過第四道封鎖線時,桂系白崇禧盡管有過不與紅軍硬拼的考慮,但由于種種原因并沒有成為現實,并且恰恰是在湘江戰役中與桂軍的戰斗異常激烈,白崇禧還出動飛機使正在過江的無數紅軍指戰員頓時倒在河中,遭受的傷亡最為慘重。這哪里是“讓路放生”呢?

——第三,如果“讓路放生”是主旨,怎么解釋三個主要戰場的拼死血戰?怎么解釋當時國民黨追殺紅軍的命令是一個都不留?按照這種怪論,就只能說明紅軍無能,不會打仗,才招致這么慘烈的結局。這種說法只能是對犧牲的紅軍英烈的褻瀆和污蔑,也只會消解紅軍長征和湘江戰役的偉大意義。“讓路放生”論應當休矣,姑且不去說是什么立場,至少是不尊重歷史、不實事求是。決不能再讓這種論調以訛傳訛,繼續毒化不了解歷史的年輕人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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