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居住區，姜翼才把畫卷內的小妖們放了出來。

小妖們都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你們放心，那些討厭的家伙沒兩天就得滾出閬風巔，不會再發生今天的事了。”他安慰道。

步華鼓起勇氣，道：“先生，對不起。”

“對不起。”其他小妖也跟著說道。

姜翼知道他們擔心給自己惹了麻煩，但聽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年輕人沖動很正常，吸取教訓就好了，明天我正式教你們御劍，不要遲到。”

“是，先生！”

“還有……”姜翼從懷中取出十三個玉石吊墜，“我在樹林里布了幻陣，防止外來人族擅闖，你們帶上這個，可以不受影響。”

至于寧玉么，任里的幻陣對九階以上無效，自不需要給她，而岳雨鈴精通魂術，也不成問題。

“謝謝先生。”小妖們一個個伸出手接過。

“我送你們回房。”

他先送男的，再送了女的，然后趁著這個正當的理由，溜到了岳雨鈴的房門前，抬手敲了敲。

很快，門開了，但開門的卻不是岳雨鈴，而是她同屋的另一名女弟子，名叫夏璁。

“你怎么能進到這里？”夏璁皺起眉頭。

“送我學生回去，路過，最近派內盡是外來人士，我怕出事，岳雨鈴在嗎？”

“她剛才睡了一覺，醒來后就出去了，我還以為她是去找你了。”

“她什么時候走的？”

“大概一刻鐘前。”

那時候他剛剛離開演武場。

“我知道了，如果她回來……算了，什么都不用說。”

“哦，好。”夏璁掃了他一眼，“你們最近鬧矛盾了？”

“她欠我錢沒還，躲了我好久了。”姜翼隨口說道，反正夏璁也不會信，只要她領會意思，別再多問就行了。

“哦。”她失了興趣，關上了門。

沒見到岳雨鈴，之前打的腹稿也一個字都沒用上，這讓姜翼分外失落，他在門前待了一會兒才離開，走到弟子區門口時，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臉上瞬間又掛起笑容，滿面春風地迎了上去：“姑娘，哪去？”

岳雨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擱置了幾個晚上的垃圾：“我們認識嗎？”

他躬身道：“姜翼讓我告訴你，姚一鴻那個小屁孩已經徹底滾蛋了。”

岳雨鈴一呆，迅速搭住他的手腕，釋放魂力探查了一番，露出欣喜的表情：“真的！”

“姜先生從不扯謊。”

“你要是再這么說話，我把你舌頭扯下來。”

“用牙齒嗎？”

“火鉗。”姜翼收獲了一個白眼。

“這不符合你的氣質。”

“哼，所以你是專門過來告訴我這個的？”

“當然不是，我送我的學生們回來，順路才碰見的你。”

“喲，還專門送進女舍。”

“沒辦法，她們太粘我了。”

“敗類！”

姜翼笑了笑，道：“開玩笑的，我們換個地方走走如何？”

雖然天色已晚，但女舍區入口處的人流仍舊不絕，他們站的地方就在路邊，委實顯眼了些。

“我累了，你背我。”

“行啊，上來。”姜翼背過去，蹲下身子。

這下倒是岳雨鈴猶豫了起來：“還是，先走走吧。”

附近人都看著呢。

“好。”姜翼站直，和她并肩向著無人處逛去。

“你以前總會煩幾句，不肯背我的。”

“所以你剛剛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岳雨鈴別過頭，鼻子里“哼”了一聲：“她們都說，男人偷情回來后，總是會莫名地對原配妻子好。”

“首先，我們又不是夫妻。”姜翼咧著嘴笑道，“其次，我連禮物都沒帶，算個屁的好；再次，你聽誰說的這些鬼話？”

“反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就不能算我心情好？算了，不說這個，我剛剛碰見夏璁，她說你睡醒之后跑了出去，干什么去了？”

這個時間段，基本沒人睡覺，岳雨鈴肯定不是見到了誰的夢境才醒的，八成是內部原因。

“關你屁事。”岳雨鈴先罵了句，然后才吞吞吐吐地道，“我就是感覺靈力和魂力出現波動，以為要升階了，想著出來找個地方突破。”

結果只跑出沒多遠，那種感覺就消失了，升階便無從說起。

“你是想找我護法吧？”

“呸，自作多情。”

“不用不好意思，咱倆誰跟誰啊。”

“呵呵。”

岳雨鈴站住腳步，表情突然嚴肅，正視著他，問道：“姜翼，我到底，算你的什么？”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姜翼愣了下才跟上她的節奏。

是什么……他還沒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這些年來，他想得最多的一直是如何擺脫卻天族的束縛，在想出解決辦法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他知道岳雨鈴期待著什么樣的答案，他也希望能給出這個答案，但是，如果現在給出承諾，二十三歲時卻又跑回王城繁衍后代，甚至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樣豈不是很荒唐？

他嘴張了張，覺得喉嚨有點干。

岳雨鈴的眼神讓他害怕，于是他轉而將注意力投向別處。

因為已經深入山林，附近一個人都沒有，耳邊只有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聲，鼻尖時而能聞到岳雨鈴身上傳來的香氣。

月亮躲在云后，四周一片昏暗，但以兩人的距離，不難看清彼此的表情。

他看見岳雨鈴嘴巴微張，明顯是打算結束這有點尷尬的氛圍，但他覺得不該這么含糊過去，搶先開口：“你很重要。”

兩人同時愣住，一個沒想到姜翼會這么回答，一個沒想到自己憋了半天就說出這么句廢話。

姜翼咳了一聲，抱著豁出去的心態繼續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見到你……”

“不。”出乎意料的，岳雨鈴打斷了他，“我希望我們還是能像個正常的同門一樣相處。”

“正常的？”

“嗯，你平時怎么和言明他們相處的，就怎么和我相處。”

之前，姜翼和言明雖然一起上課，但平常一直處于有事就見，沒事不相往來的狀態，后者居多。

這是姜翼自入門之日起就嚴格遵守的“同門相處法則”。

“為什么？”聽到岳雨鈴的話，他感覺很受傷。

“我想專于修道。”

他習慣性地回道：“你說這話自己信嗎？”

“信。”

姜翼看著她，也明白自己在完成繁衍任務前，與岳雨鈴接觸越多，她就越危險，可是……

“你能做到嗎？”他問，“一直對我避而不見。”

“別小瞧我。”

真的嗎？除我、長老們和父親之外，你還能和哪個男性正常交流？他想這么反駁，但終究覺得過于殘忍，沒有說話。

氣氛已經被破壞，兩人都沒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姜翼無言地送岳雨鈴回去，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里竟出現了這是兩人最后一面的錯覺。

“真是的，好歹回頭看一眼啊。”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姜翼才緩緩轉身，邁步離開。

他暫時還不想回房間，要是被任里發現他的情緒狀態，要是被追問幾句，他很難保證自己能繃住情緒。

他漫步走在山徑上，感受到情緒漸漸重歸平穩，體內有些躁動的碎晶也安靜了下來。

“呼——管他娘的，明天的事交給明天的我解決，我干嘛非在這自尋煩惱！”

他安慰了自己一句，正打算御劍回房，卻聽到了一聲尖銳而輕微的蜂鳴，像是細小物體劃開空氣的聲音。

與此同時，他感覺后腦勺被一柄尖角鐵錘擊中，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身子也失去平衡，一張臉直接砸到了地上。

迷迷糊糊間，他感覺到有人靠近，一只發燙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脈搏上。

“艸，這家伙還活著。”

“卻天族的頭蓋骨還真硬，我再來幾發，看看他能撐多久，待會兒你把他頭割下來帶回去領賞。”

“嘿，好嘞，還以為這活有多難呢。”

對話到這里就結束了，緊接著姜翼又聽見一聲輕響，隨后，意識被無盡的黑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