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德的尸體交由亦止驗去了，一時半會還出不來結果，姚一鴻和岳雨鈴便各自去睡了。

次日，心不在焉地結束了上午的課，姜翼回到房間，發現任里已經醒了。

“你昨晚發生了什么？”他劈頭就問。

任里縮了縮腦袋，道：“你不是說章惜橦來了嘛，我昨天在外面躲了一天，晚上回到這里，總覺得還是不太安全，就想……離開。”章惜橦即是他未婚妻的名字。

“還不留封信。”

“萬一被她看見就會找到我了。”

“好，接著說，然后呢？”

“然后，我到了隔壁那座山，看見前面有個大坑，就想繞過去，結果沒走幾步就腦袋發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有看到什么東西嗎？”

“昨天沒星星沒月亮的，我又沒帶燈籠，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姜翼閉了閉眼睛，完全想不通許念德的尸體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他應該被黑光炸得什么都不剩了才對。

“章惜橦見過你嗎？或者說，知不知道你長什么樣子？”他問。

“她父母認識我，我們倒是從沒見過，不過，我失蹤了，我爹肯定會找畫師畫像，她應該認得我的臉。”

“放心，你爹沒有。”

任里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姜翼憋著笑，道：“我打聽過了，她這次來，只是為了看看閬風巔招收妖族一事，辦得怎么樣，不知道你在這，這次她是一個人來的，你只要不說出真名，就不會暴露。”

“謝……謝了。”任里躺下去，大被蒙過頭。

“還有一件事。”姜翼把他的被子掀下來，“告訴我你為什么拒絕這場婚事？”

任里眼中閃過疑惑：“我能不說嗎？”

“不能，否則我把她找來。”

“呃……”任里不敢威脅回去，“翼哥，我真的不方便說。”

“你覺得我不敢這么做？”姜翼作勢要走。

“別別，我說，說……”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把自己身體上的缺陷說了出來。

姜翼臉上沒出現任何表情：“結果就這點事，二長老亦止精通藥理，你收拾一下，晚上跟我去那。”

“啊？她是女的吧？”

“起碼五十歲了，什么沒見過？”

“修仙者的閱歷不能信啊，萬一她真就沒見過呢？”

“有病不治，你想一輩子就這樣嗎？”

“是不想……”任里低下頭，輕聲說了句，他知道姜翼說的是對的，但心里始終有一道坎。

姜翼沒再管他，出了門，姚一鴻道：“你為什么要幫他？”

“他的魂術天賦放眼妖族中也很少見，快趕上岳雨鈴了，但岳雨鈴不擅長布陣，所以，拉攏他不是壞事。”

“呃，行吧，我剛才還以為，你會說自己早就知道了呢。”

“這家伙的臉皮太薄了，誰知道會有什么反應。”

“呵，的確，我一直很好奇，他是幾階來著？”

“五階巔峰，在人族中很不錯了。”

“比你低啊，之前在地牢里還這么囂張。”

“大戶人家，總有法寶常伴身側，僅看靈力等級沒法判定個人戰力。”

“也對。”

姜翼飛到白玉塔，打算和長老們討論一下許念德的事。

白玉塔獨立于各座山峰，漂浮于半空，僅憑幾根鎖鏈和閬風巔主峰相連，共三十七層，十二角，是傳授專門課程及進行特殊實驗的場所。

他直接到了塔頂，看見幾位長老都在，還有岳雨鈴和一名身著桃色服裝的女子，想必就是章惜橦。

岳雨鈴看見他，忍不住損道：“你是不是去茅廁又沒帶紙？”

“你什么時候說話能像個女的？”姜翼回擊。

谷無虞咳了一聲，打斷他們：“姜翼，章姑娘想多了解一點情況。”

姜翼向章惜橦行了一禮，發現她臉色有些蒼白，走到幾位長老前面，看到了躺在床上，被開膛破肚、切去一半腦袋的許念德，明白了章惜橦臉色蒼白的原因。

沒見過血腥場面嗎？他開口道：“事情很簡單，昨夜大概子正初刻左右，我和岳雨鈴行到斑石山上，看見地面上有個大坑，中間就躺著許念德。”

“那個坑洞我去看過，像是硬生生被撞出來的，你沒注意到其他動靜嗎？”章惜橦問。

“沒有。”

“之前也沒發現異樣？”

“沒有。”姜翼想了想，遲疑道：“昨天，下午確實有點異常發生。”

“什么？”

“我昨天上完課后，打算突破到七階，但好像就是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過去了兩個時辰。”

谷無虞頓時有些不淡定了：“你之前在帝陵城燃燒修為掉到五階，之后不過兩天時間就回到六階巔峰，我當時還以為你磕了藥，現在回山一個月，你又告訴我升到了七階？”

“嗯。”姜翼的表情仿佛在說：這我有什么辦法？

“真的成功了？”

“嗯。”

幾位長老臉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過程中什么感覺都沒有？”

“沒有。”

正常情況下，六階升七階時，為了讓靈脈成功融合進血肉，或多或少都會引起一些疼痛，有的人甚至會因為劇痛昏厥，導致晉升失敗或走火入魔。

因此，六階升七階的過程也被稱為小劫，在圓滿之前，這是修煉者最大的一道坎。

“有人給你護法嗎？”

“有的。”姜翼瞟了眼章惜橦，因為她在，不方便把姚一鴻的事說出來。

“那個人呢？”

“也睡著了。”

全場寂靜，各人都為這種異常感到迷惑。

“卻天族晉升時都這樣，還是……”谷無虞再次確認道。

“不，我問過了。”

再次沉默了會兒后，二長老亦止把話題拉了回來：“這邊，許念德血脈中的靈脈全部消失了，像他這種等級的人，死后至少十天后，靈脈才會徹底消解，但是即便考慮到氣溫，他死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三天。”

“難道是有人強行奪取了他的靈脈？”姜翼猜測。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不多，至少得接近仙級。”

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到號稱半步真仙的掌門身上。

“我并沒有感覺到有半仙級的戰斗。”

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是你在搞事，姜翼暗暗嘀咕，不行，這想法太忤逆了。

他又猜道：“那難不成真仙們回來了？”

谷無虞點點頭：“我可以去打聽一下。”

四長老孟將嵐道：“也可能是卻天族的元老級大妖。”

“那我回頭問問寧玉。”

亦止道：“還有，他的腦子及內臟全都憑空消失了，但是在外觀上，卻沒發現任何傷口。”

姜翼忍不住道：“干嘛不一起說？”

“因為取走靈脈的難度更大，做出憑空取走內臟的假象，并不難。但我想不通對方這么做的理由，如果是為了獻祭，根本沒必要保存尸體完好，而且直接把尸體抗走不好嗎？為什么還要留下線索？”

谷無虞沉吟一陣，道：“你確定這是真正的許念德嗎？姜翼，你之前說，在奇物閣時第一次出現的那個是許念德的替身對嗎？”

“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姑且信之，那次戰斗確實有些棘手，掌門師兄也說那人是仙級，可我想不通，那么強的人怎么會甘做替身？”

“那個人被你們殺了嗎？”

“不，我們重傷了他，但他還是逃得很快，第二次，從墓中追你出來的那個，給我的感覺也和第一次那個一樣，不可能也是替身吧？”

“你是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很有可能，也許許念德修了什么秘法，可以分出一個假身，第二次那人是直接自爆了，也許他本來就不是活物。”

分身之法失傳已久，但許念德這種等級的人物，遇上什么機緣也說不準。

姜翼道：“那你覺得眼前這個是分身？”

亦止接過話：“分身術不可能制造出實質的血肉，這違反了最基本的天道法則。”

姚一鴻嘀咕了一句：“修仙世界還要講能量守恒嗎？”

幾人一邊思考，一邊討論，最后得出結論，先確認是否有半仙級及以上的人物來過閬風巔，只要找到動手的人，一切謎團就都解開了。

整個中午就這么過去了。

出了白玉塔，姜翼叫住岳雨鈴：“你要去哪？”

“我不都說了嘛，我要去準備沖擊七階呢。”

“不打算來看看我上課嗎？”

“你有什么好看的，還是說你希望我來拆你的臺？”

“你這家伙真就沒好話。”

“比不上你嘴里長花。”

“行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突破七階要順其自然，不要什么沖擊不沖擊的，容易走火入魔。”

“知道了，啰嗦。”

“真可惜你不是個啞巴，嘁，快滾吧。”

“哼，渣男。”

看著岳雨鈴離去的背影，姚一鴻道：“沒想到你們用詞都這么先進，渣男都有。”

快閉嘴吧，以后真該天天給你燒一燒，姜翼起了個危險的想法。

“姜先生。”章惜橦靠了過來，“我想看看你怎么給妖族上課，可以嗎？如果是涉及閬風巔功法的內容，我可以回避。”

“沒問題，現在還沒教那么深。”姜翼道，心中又有疑惑：章家是祖洲第一大族，雖然離昆侖山很近，但也不至于只派一個小姑娘過來吧？連個護衛都不帶不怕出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