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后半夜，城內都回響著婦孺的哭喊聲。

姜翼和岳雨鈴躲在城西一間塔型酒樓的雅間里，等到天亮，才看清城內的受災情況。

半座城池被夷為了平地，廢墟中幾乎不見一具完整的尸體，地面上開了一個大洞，露出了地下城的一角，盡管城衛已經全部出動，但要救災，卻是遠遠不夠。

姜翼的衣服、錢袋都在爆炸中毀了，他如今所有的財產，只剩下身上穿的這一件黑色長袍。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人皮面具是由岳雨鈴保管的，因此目前還能隱藏身份。

窗外，天邊，不斷有御劍的修士飛來，都屬人族的修仙門派。

對于妖族來說，這里絕對不是一個好去處，原本居住在城里的妖都被尋了出來，集中到城府，既是監視，也是保護。

這樣下去，人和妖之間的矛盾恐怕會越來越大。

姜翼靠著墻，看著窗外的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他和岳雨鈴都是妖，按現在的情況，無論旁人知不知道他是姜道同的兒子，只要探出頭來，都可能引火燒身。

他倒不擔心父親會在爆炸中受傷，擔心也沒用，他離爆炸點的位置比父親遠不了多少，連他都能毫發無損，就別提實力更強的老爹了。

說到父親，姜翼突然發現自己竟從沒關心過搬到帝陵城的這十年里，父親都在研究些什么，這次的事情，也許與此相關。

過往的一幕幕畫面出現在他腦中，十年前，在族人的幫助下，放棄爭奪王位的父親帶著岳雨鈴和十歲的他來到帝陵城定居。

岳雨鈴并非他的同族，只是他七歲時收養的一只小妖，屬于夢貘一族。

他在這住了五年，就和岳雨鈴去了昆侖山閬風巔，也就是他現在的門派修行，期間只回來過幾次，雖時間不長，但此處對他來說，就是故鄉。

尤其是，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到父親和岳雨鈴發自內心的笑容。

唉，不知道人族會怎么做，昨晚父親的行為無異于瓜田李下，他身上又被設了禁制不得出城，被找到是遲早的事，如果不能證明這場爆炸和自己毫無關系，肯定會被天下人族修士活撕了的。

“臥槽，我還在做夢？”此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在他耳邊響起。

姜翼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背后一陣發毛，還以為有人闖進來了，但雅間內只有他和岳雨鈴兩人，而后者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茫然地看著他。

“誰？”他禁不住問，心中有些慌亂——他竟覺察不出發話之人的方位。

“什么誰誰誰的，你他媽誰啊？”那聲音毫不客氣地回道。

姜翼驚覺聲音是從自己腦中響起的，瞬間明白過來，看了岳雨鈴一眼，手不自覺地搭在頭上，問道：“姚一鴻？”

那家伙愣了會兒，道：“你不會是叫姜翼吧？”昨晚岳雨鈴鎮壓他之前，兩人已經交換了姓名。

姜翼有些驚喜，他發現身體的掌控權還是自己的，這樣一來，姚一鴻的存在就無所謂了，岳雨鈴也不必下殺手了。

他抬手止住正欲發言的岳雨鈴，又聽見姚一鴻道：“*，這你**的什么*情況啊？”（過激言論已用*和諧）

不，還是讓他死了吧，這嘴太臭了。

姜翼忍著氣，心想這畢竟有自己的責任，還是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

“艸！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他本來正想說話，聞得此言，不爽地回懟：“什么你的身體？這具肉身一直都是我的。”

“放你***的臭屁！我的夢里我做主，輪得著你說話？”

姜翼氣極反笑，從小到大，他倒是從沒聽過有人說一句話能帶這么多臟字，而且毫無創新，翻來覆去就繞不開那個東西，潑婦罵街的話都比這有營養。

跟這種人沒什么好多說的，他直接念了個咒，給姚一鴻加了一個焚魂印，讓他吃吃苦頭。

“啊——”從慘叫聲判斷，效果還不錯。

可惜他魂力不夠，否則就能讓姚一鴻徹底安靜了。

“**的，我要被燒死了！”

“從現在開始，”姜翼寒著聲音警告道，“你每說一個臟字，我便燒你一個數，聽明白了嗎？”

“你……啊——明白了明白了，快撤了吧老大！”

姜翼收了法術，慶幸這家伙不怎么硬氣，不然以他那點微末魂力，還真不定能燒多久。

唉，還是別放這種沒把握的狠話了。

姚一鴻的聲音軟了下來：“老哥，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個情況啊？”

看來他終于意識到這不可能是個夢了。

“昨夜發生了一件事，可能是我無意中施了什么法，讓你的魂魄進到了我的身體里。”姜翼簡短地解釋道。

“呃……施法？”

“很難理解？”

“等等等等，我緩緩……難道，我穿越了？”

“哈？”

姚一鴻沉默了兩秒：“行了行了，魂穿嘛，我懂了。”說完，又長嘆了一口氣。

不，現在倒是姜翼不懂了。“你在說什么？”

姚一鴻想了想，還是不解釋，沉著氣問道：“現在過去多久了，從我到你身體里開始算。”

姜翼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道：“九個時辰。”

“等等，你剛才在看什么？”

“時辰鐘啊，怎么了？”

“能不能再看一眼？”

“你沒見過這東西？”姜翼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滿足了他。

姚一鴻愣了半晌，自語道：“我他媽穿到清朝了？”

相比于臟字，姜翼更在乎他的后半句話：“清朝是什么朝代？從沒聽說過。”

“啊，算了算了，是我固定思維了，應該是異界吧，那也不用深究什么科技樹啦。”最后他又輕聲嘟囔了一句，“不過為什么還是用的漢語漢字？”

“異界？”

“呃……”姚一鴻不太想解釋這些，“所以你有沒有辦法把我送回去？”

“沒有。”

于是他又忍不住罵道：“***個腿！老子單身十八年剛交個女朋友就他媽穿越了，這時機也太不對了！”

姜翼猛提一口氣，硬撐著又用焚魂印燒了他一會兒，看著鐘數了六個數，讓他冷靜些。

“收好你的臟字，別讓他再吐出來。”他故作強勢，心里只求姚一鴻別罵了，他能燒這么久已經是極限了，再罵真的掛不住面子了。

好在姚一鴻也挺識相，沒再鬧騰，只是很明顯的壓抑著怒氣問道：“好吧，你就先給我介紹一下這邊的世界觀吧。”

姜翼又沒聽懂：“世界觀？”

“喂！”岳雨鈴打斷兩人的交談，“你們聊完沒啊？”

姜翼白了她一眼：“沒呢。”

“噫~這女的怎么丑成這個樣子。”當他把視線放到岳雨鈴身上時，姚一鴻忍不住說道。

這話要是讓岳雨鈴聽見，絕對夠這家伙好受的，不過這也不能全部怪他，因為岳雨鈴是刻意扮丑的。

姜翼和她畢竟是在這里生活過一些時日，雖說他們上一次回來已經是一年前了，但要被人認出來還是很容易的，因此他們都做了些許偽裝，戴上了人皮面具。

也許是越漂亮的女人越喜歡扮丑帶來的反差感，當初岳雨鈴是精挑細選了一副模樣最奇特的面具。

姜翼從不以貌取人，但他相信，即便是最餓的狼，看到這張臉也會吃不下肉吧。

“他說你丑。”姜翼想了想，直接就告了狀。

“什么？”岳雨鈴跳到他面前，二話不說，把手搭在他頭上，搜到姚一鴻的魂魄就是一個焚魂術，燒得那貨鬼哭狼嚎了半天。

聽著這聲音，他莫名覺得十分暢快，自午夜時一直到現在的陰郁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許久之后，岳雨鈴才收了法術，長吐一口氣：“呼，舒坦，媽的，果然以后要經常做這種事情才好。”

姚一鴻明顯虛弱了不少，但仍不想閉嘴：“她也說臟字，你不燒她？”

燒不過。

姜翼沒臉承認，同時看他可憐，沒搭理他。

岳雨鈴盯著姜翼的臉看了半天，發現不對，努力地把臉湊到他的眼前：“哎，姜翼，你干嘛低著頭？哎？你是不敢看我嗎？哎？看看我呀，你不愛我了嗎？”

他一巴掌蓋住她的臉，道：“很煩吶。”

岳雨鈴不甘示弱，順勢咬住了他的大拇指。

“嘖，松嘴！”

“吱呀”一聲，雅間的門開了，走進兩個穿著黑色道袍的男人，一個腰懸長劍，一個手執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