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把章惜橦送去帝陵城的？”

“我想過殺了她了事。”

“為了任里？”

“直接殺了她任里會找我拼命。”

“可我覺得你根本不想她活。”

“沒錯，任里來找你幫忙？”

“對，要我潛入章惜橦夢里，不過放心，我在任里身上做了標記，在閬風巔就能做到。”

“你想做什么就做好了，沒必要跟我說。”

……

姜翼睜開眼睛，看見姜道全正在一邊看著自己，于是坐直了身子，道：“一點瑣事。”

“你跟岳雨鈴的關系，應盡早處理。”姜道全說。

“我不是不用成家嗎？”

“目前不用。”

他們此刻正在王上的寢宮中，姜翼已經被解去了枷鎖，暫時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夜已過半，微涼的風從大開的陽臺門吹入，在姜翼面前的茶杯中吹起陣陣漣漪。

“姚一鴻動作太慢了。”姜翼抱怨道。

“他偷偷出了城。”

“去哪了？”

“南邊，寸緋丘。”

“哦。”

“為了給一只魔獸挑墳墓，看來你知道。”

“能猜到，石緹和他一起去的吧？”

“你知道石緹的身份，姚一鴻身邊至少得有兩雙眼睛。”

“所以呢，他還有多久能到？”

姜道全走到陽臺上，朝遠方望了一眼：“快了，丑初之前。”

“你的房間里沒有時辰鐘。”

“我不需要。”

姜翼喝了口已經涼透的茶水，問道：“你為什么突然說我不用成家？”

姜道全笑了下：“你想娶寧玉嗎？”

“她長得不錯，實力也強，性格也好，還有比她更好的嗎？”

“不錯，但你想娶她嗎？”

“我誰都不想娶。”

“她也誰都不想嫁，我便成全你們。”

“你怎么知道？”

“她回王城后，身子還沒好，就在打聽史上最年輕的掌旗是幾歲，要成為掌旗需要哪些條件。”

姜翼無言，又喝了一口茶，心里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寧玉。

真奇怪，明明她也不喜歡我，我也沒逼她，她有可能是自己想進撼星宮，為什么我要感到內疚？

他咳了兩聲，繼續問道：“為什么讓姜知為逼我參與競王？”

“你已經把這個問題解決了，背上了殘殺同族的污點，從此以后，你再也沒有競王的資格了。”

“我知道，我是問你為什么？”

“我隨時可能死。”

“你在開玩笑？”

“等姚一鴻來了再說這件事。”

“你既然知道他會晚來為什么這么早把我提出來？”

“元老會在提議剝奪你的王子名號。”

“奪就奪唄，最好把我開除族籍，倒遂了我的愿。”

“你父母不希望這樣。”

“你也是。”

“還有小瀅，你不是只為自己活著。”

“大道理我都懂……”

“當你選擇了容納碎晶之后，就已經背負了整個族群的命運。”

姜翼愕然地看著他，道：“當時，先王說只有我容納碎晶，才能離開王城……”

“你的記憶恢復了？”

“大概，先王騙了我嗎？”

“記憶沒有完全恢復，先王把一切后果都跟你說清楚了。”

“那我就完全無法理解我為什么會答應這種條件了。”

姜道全看著沉睡的王城，道：“記得你那時說過，十年后，也就是現在的你，無法理解十年前的自己。”

姜翼默然無語，只是拿起茶杯，嘴唇輕觸水面，小口抿著。

我再也回不到十歲了，甚至對十歲時的記憶也已經模糊，他心想，我再也沒法像十歲時那樣純粹了，可是誰又能初心不改？赤子之心不滅呢？

兩人都有很多話想說，但直到姚一鴻到來之前兩人都再沒說話。、

“你知道我們等了多久嗎？”姚一鴻剛進門，就聽到姜翼開口問他。

“對不起，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了。”

“寸緋丘這地方是誰告訴你的？”

“跟你有什么關系？”姚一鴻已經是六階巔峰的實力了，正嘗試沖擊七階，自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被姜翼隨意拿捏，說話的底氣也足了不少。

姜翼輕笑一聲：“長本事了。”

“夠了。”姜道全揮手把通往陽臺的門關上，并在房間四壁施加了法印，“你們隨我來。”

他走到自己床前，把床推開，一手憑空劃了幾道，床底下地板上便出現了一扇禁閉的門。

“走吧。”他把門打開，跳了進去。

姜翼和姚一鴻走到門邊，只見門內幽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仿佛無底的深淵。

姚一鴻猶豫了：“這不會……”

他話沒說完，姜翼伸腳在他腿上一勾，把他丟了下去。

心臟狂跳了幾下，姚一鴻穿過短暫的黑暗，摔倒在玉石制成的地板上面。

姜翼穩穩地落在他旁邊，看著他的狼狽樣，嗤笑了一聲。

“我頂你*的。”姚一鴻罵道，迅速爬起。

姜翼卻并未如他所想一樣言語威脅，而是盯著前方，愣愣出神，于是他順著其目光看去，見一塊冒著金光的石頭飄在半空。

石頭凹凸不平，約有一人高度，寬不到半米，其中似乎蘊含著奇異的能量，在它的光芒下，姚一鴻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像是母親的臂彎，雖然他沒有母親。

他們身處的地方像是一座山洞，不，更像是一個空心的球體內部，洞壁看去極其光滑，半徑少說有百米，他們所站的地方是座圍繞著石頭而建的環形玉石橋梁，有一條路接到洞壁上，路盡頭一片昏暗。

姜道全站在他們二人身前，頭也不回地介紹道：“這就是碎晶的母體，姜翼身上的碎晶就是從它身上取下來的。”

姚一鴻問道：“可，呃，為什么讓我看這個？”

“你身上也有碎晶的力量。”

“是，是嗎？”他心情復雜。

“你應該早就猜到了。”

“嗯，但我不明白，是你給我注入的碎晶？”他問姜翼。

姜翼回答：“我想殺你不用這么麻煩。”

姜道全解釋道：“碎晶之力極其霸道，就連卻天族，七百年來，也只有姜翼能容納小小一顆石子，其他人或是爆體而亡，或是修為盡喪，殘廢終生。”

姚一鴻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身為穿越者，應是天選之子，大概不會是這種死法，定了定心，問道：“那個石子，有多小？”

“……差不多跟你的大拇指一樣。”

姚一鴻豎起大拇指，和半空中的碎晶比對了下，一時無言。

姜道全看著碎晶，負手而立：“我族因碎晶而生，因碎晶而興，甚至擁有了弒神的力量，可如今，卻終究到了亡族滅種的局面。”

姜翼道：“是不是言重了？”

姜道全搖搖頭，道：“我之前跟你說，我快死了，不是假話，是因為我自不量力，過度接觸了碎晶，先王就是這么隕落的。”

姜翼臉色蒼白：“難道，是你之前用碎晶聯系我的時候，被侵蝕了？”

“那夜，碎晶異響，我身為王，必須查出原因。”姜道全轉過身，發光的雙眼看著二人，“然后，我看到了未來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