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翼還要再說，聽見“吱呀”一聲，似乎是牢房大門開了，他趴到欄桿上往外望，果然看見拐角處出現一點光亮。

他回到床上，躺下裝睡，聽著腳步聲一點點靠近，慢慢將呼吸調整得悠長自然。

從腳步聲判斷，來的有四個人，兩胖兩瘦，兩前兩后。

他們在姜翼的牢房外停下，打開了他的房門。

“翼殿下，別裝睡了。”

姜翼沒有動，他懷疑這話是在詐他。

一個胖押差在他床前蹲下，伸手在床底下攪弄了一番，取出一樣物件，并道：“您想必知道傳聲筒是什么。”

姜翼翻身坐起，見他手中真拿著傳聲筒，訝道：“這玩意不是要手動注入靈力嗎？而且它是雙向傳音的，我怎么聽不見動靜？”

“回殿下，它是需要靈力維持，所以里面裝了壓縮的靈石，術理院改造過，可以把它用作竊聽。”

“我沒聽說過術理院。”

“術理院是并肩王回來后創建的，和人族的奇物閣對應。”

“這名字想必也是他起的。”

“正是。”

姜翼轉過頭，看見另兩人打開了姜知為的牢房，把他帶了出來，枷鎖仍在，還給他加了一條腳鐐。

“我也要戴那個？”姜翼問。

牢房里另一個站著的瘦押差拎起一條長鏈，道：“您戴這個。”

姜翼看了眼，見烏黑色的金屬鐐鏈上接著四個環，分別對應手腕和腳踝。

它把手銬和腳鐐用較短的鐐鏈接在了一起，右手連著右腳，使得走路一瘸一拐，頗顯滑稽，這是卻天族發明的刑具，名為跛腳鏈。

姜翼沒有說話，下床分開雙腿站直，伸出雙手，讓他們套上手銬腳鐐。

“走吧，殿下。”胖押差微微傾身，以示恭敬，但在轉身時，嘴角卻現出一抹嘲諷的笑。

姜翼仍像平時那樣走路，剛邁出一步，便聽見“喀”的一聲，鐐銬上的三條鎖鏈同時從中斷裂，失去了它原本的效用。

包括姜知為在內的五人一齊轉頭看向他，面露驚訝，剛給他套上鐐銬的兩人更是有些驚恐。

“看來質量不行。”姜翼笑道，他回到王城后碎晶產生的副作用減弱了不少，所以他雖然靈力枯竭，但催動碎晶斬斷鐐鏈還是輕而易舉。

“殿下，您，你做了什么？”剛才還嘲笑他的押差立刻蹲下來檢查鐐鏈。

“這東西做得不牢固，我一動，就斷了，有什么辦法？行了，就這么走吧。”

“這怎么行？不行啊，罪犯上堂，不鎖住四肢，我們沒法交待啊。”

“行了，別瞎嚎，給我找兩條正常的鐐銬，否則別想我乖乖跟你們走！”姜翼大聲說道，壓住他的叫苦聲。

“這，這不合規矩。”瘦押差道，“您犯的是三百年未有的大罪，只能配跛腳鏈。”

姜翼指著傳聲筒道：“它還開著嗎？對面是什么人，聽得到我說話嗎？”

“您的聲音會傳到王宮大殿內，元老會、名秀院和王上都在，請您注意……”

“秦楚勾結魔族，導致前日之戰，害死我族四名勇士，他罪當誅，我殺他，何錯之有？”

“殿下！”瘦押差也提高了音量，“若您有苦衷，若您想訴冤，需去大殿，當著眾位元老、名秀，當著王上面說，而非在此耍賴撒潑。”

姜翼知道押差說的對，但他心里憋著氣，不想因為殺了秦楚而受辱，不想在眾人面前做丑角，展示丑態，那樣他還不如去死。

“我當然可以去大殿，但我絕對不會戴什么狗屁跛腳鏈，除非你現在就把我的腿打斷！”

兩個押差早就想這么做了，他們都是最傳統的卻天族，認為無論出于何種原因，誅殺同族就是大逆不道，何況坊間傳聞姜翼是為了一只別族的小妖對秦楚下的殺手，更是讓他們憤慨。

那些小妖算什么東西，不過俎上肉、身下仆，卻天族身上一片羽毛都比他們貴重，還為他們出頭？還給他們教學？呸！真該折去雙翼，斬斷四肢，關入大牢，以示訓誡。

但是他們都沒搞懂姜翼是怎么同時切斷三根鐐銬的，這些鐐銬上都刻著抑制靈力、體力的紋路，即便是十階戴上也無法輕易掙脫，而姜翼一個區區七階，是怎么做到的？

姜知為看著他們對峙無言的場面，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有點意思，兩位，還是跟殿下服個軟，算了吧，不過是一條鏈子，當心翼殿下氣急，把你們兩個的腦袋也斬下了。”

“閉上嘴。”他身邊的兩個押差道。

僵持不下之際，一個灰色的身影出現在牢中拐角處，他提著手銬腳鐐而來，道：“奉王上令，即刻將嫌犯姜翼帶去大殿問審，不可拖延。”

姜知為認得他，笑道：“喲，小奎啊，咱們有一陣子不見了吧。”

夜奎瞥了他一眼，沒有搭理。

押差們不敢違背王上的意思，趕緊給姜翼換上新的鐐銬，把他和姜知為帶出了大牢。

……

王宮外的長階兩邊站著沒有資格入殿的元老會、名秀院、王族、貴族等成員，大多都是不過半百的年輕人，他們聽說了姜翼的事情，特地來湊個熱鬧。

不過有部分人除外，像是姜瀅和寧玉帶著的十三個小妖。

“先生不會有事吧。”沐沐問道。

“不會，最多受點刑罰。”寧玉耐心安慰，不過也適當指出，“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三次了。”

“哦。”那是其他幾個問過的。

姜瀅第一次見他們，問寧玉道：“他們就是姜翼的學生？”

“嗯。”

姜瀅打量起小妖們，弄得他們一陣緊張，一個個都想往寧玉身后靠，但又不敢做出大的動作。

“他們怕我。”姜瀅有些委屈地和寧玉說。

“王城給他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姜若利那個家伙……”

這時，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寧玉心有所感，朝長階下方看去，見姜翼和姜知為在四個押差的包圍下一步步登了上來。

“他沒有戴跛腳鏈。”姜瀅松了一口氣。

但其他一些人就不是這么想的了，最主要的就是其他王族，他們早就知道姜翼會戴跛腳鏈，準備好了在他經過時進行嘲笑，此刻見他昂首挺胸地走著，怒氣直接就上來了。

“什么東西！犯了大錯，模樣還這般囂張！”

“就是，押差在干什么？并肩王的兒子就能例外？”

“王上如此偏袒，教族人寒心！”

姜瀅捏緊拳頭，冷冷地掃視他們，有幾個被她的氣勢震懾，閉上了嘴，悻悻低頭，但仍有些比較剛強的，或者境界遠高于她的不肯示弱，反瞪著她。

“看什么？你哥殘殺同族，犯了大忌，難道不該罵？想用公主的名頭壓我嗎？”

其余人附和：“沒錯，直系王族又怎樣？知道秦楚身上有多少傷口嗎？姜翼就該受族中唾棄，不上大刑，豈能服眾？”

寧玉站了出來，寒聲道：“會審之前，罪名未定，你若覺得自己一張嘴就能給他定罪，大可現在去給他上刑。”

寧玉的實力在族內廣受認可，近來又傳言她突破到了十階，名望高漲，沒人敢站出來和她對峙，一時都安靜了下來。

姜翼經過兩邊人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小妖們不要發聲，引人注目，隨后視線便一直放在王宮大殿的牌匾上。

匾上寫著三個字——“濛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