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一入獵場，便看見了一團占據她大半視野的光球。

她聽岳雨鈴說過，這是把多人的夢連在一起時的效果。

周圍沒有夢貘的氣息，想是都進了這個夢里，外面有人氣息變弱，說明他們正不斷發動攻勢。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會在這里碰見夢貘，但她現在別無選擇，鉆進了光團。

眼前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白金兩色交織的建筑，近處的塔樓，遠方的廣場，漂浮在天邊的王宮，毫無疑問，這里就是卻天族的王城，但只是幾處標志性建筑一樣，建筑風格相似，整體布局上還是有著明顯不同。

夢貘一族應該沒進過王城，那這座城池的模樣大概是依照岳雨鈴的記憶還原的，而這段記憶距今已有十年不止，岳雨鈴又基本不出門，便讓寧玉產生了這種矛盾的印象。

借助姜道同造的木偶法寶，寧玉只要自身靈力未竭，在一天之內可以盡情使用夢貘的力量，因為在擁有相同的能力時，等級更高的一方將會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寧玉沒花多少功夫就感知到了所有人在夢境中的位置。

包括敵人。

可在她正要出手的時候，敵人的氣息竟突然消失了，她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是都逃走了。

畢竟上次交鋒過，他們也知道打不過寧玉了。

寧玉嘆了口氣，略顯失望，她本想在這里徹底解決他們的。

“寧玉！”她看見岳雨鈴從遠處飛了過來。

寧玉沒有廢話，靠近去道：“你們被一個大陣拖入了夢境，有辦法醒過來嗎？”

“除非破壞大陣，你是自己進來的吧？那應該不受影響。”

“嗯。”寧玉感知到那幾個氣息微弱的人情況逐漸好轉，“那些人暫時撤走了，會不會再折回？”

“不能保證，也許他們正躲在獵場觀察，如果你去獵場，他們馬上就會逃走，如果你醒來，他們也能感應得到。”

“我得去外面交代幾句，把他們逼走再醒過來，這樣能爭取點時間吧？”

“嗯，可以。”岳雨鈴點頭道，“姑且問一句，姜翼呢？我睡著前墓穴好像塌了。”

“他在墓穴里和敵人戰斗。”寧玉說完，打了個手勢，然后就退出夢境，回到了獵場。

岳雨目送她離去，然后身形閃爍，瞬間到了最近的一名同伴身邊。

“夏璁，沒事吧？”岳雨鈴彎下腰，試圖拉起她。

墻上鐵窗中射進一束光，照亮了房間的一角，但兩人依舊被陰影籠罩。

夏璁似乎沒有聽見，雙手抱膝，身子蜷縮，不停地發抖，雖然身上的傷口和破損的衣服都被岳雨鈴修復了，可精神上的創傷卻沒那么容易消除。

“總之先從這里出去吧。”岳雨鈴說著，帶著夏璁閃爍到了廣場上，她打算集合眾人，再一起消除他們在夢中的記憶。

“岳雨鈴……”夏璁忽然抬起頭，瞪著她，“你到底是什么來歷？”

岳雨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你是夢貘對嗎？”

“……是啊，被卻天收養的夢貘。”她無奈地笑道。

“你經歷過，這種事嗎？”

夏璁指的是她剛剛在夢里經受的事，那些夢貘幻化出的卻天族對夏璁及其他人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就像岳雨鈴經受過的一樣，只是一個是現實，一個是虛幻。

“那是敵人的陷阱。”她忍著寒意回答，“我去把其他人帶過來。”

這沒花她多長時間，等把最后一人帶到時，寧玉也回來了。

其他人一看見寧玉，都下意識地縮了縮。

“怎么了？”寧玉問道，她還看見廣場之外的城市已經消失，換成了一片彌漫著霧氣的草原。

“說來話長。”岳雨鈴話音剛落，突然感應到了什么，一回頭竟看見姜翼站在不遠處，只是他身形有些虛幻，似乎隨時會消失。

姜翼的神情略顯恍惚，搖了搖頭，示意先別管他。

岳雨鈴不安地轉了回去，高舉右手道：“大家看我這里！”

當眾人視線聚焦到她手上時，她默念法訣，五指指尖爆發出一陣閃光，然后所有人的雙眼便失去焦距，仿佛完全失神。

寧玉問：“這樣就好了嗎？”

“嗯，那些家伙制造了他們被卻天虐待奴役的夢境，我掩埋了他們關于這場夢的記憶，但是要完全清除是不可能的，他們或許一輩子都想不起這段記憶，但難保不會有‘卻天族很可怕’這種印象。”

“如果給他們灌輸與此相反的印象會怎樣？”

“那他們的思想會陷入矛盾，植入印象這種事情太過粗暴，我建議還是在現實中慢慢改變，否則容易引發精神問題。”

姜翼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沖著卻天族來的嗎？”

寧玉不敢確定：“我們的路線應該是完全保密的。”

“也許在這里碰上只是巧合。”姜翼道，“如果要知道真相，必須抓住那些家伙，或者繼續往墓穴深處走，搞清楚他們找到了什么。”

“你為什么會在這？”岳雨鈴忍不住詢問。

“我想我可能被炸暈了，但……”姜翼抬起他有些透明的手，“我好像介于半夢半醒之間，時不時能看到些什么，卻看不清。”

岳雨鈴沒聽說過這種情況，問道：“你沒法醒過來嗎？”

“不行。我感覺，我的身體好像在動，我之前沒夢游過吧？”

“我確定沒有。”這方面岳雨鈴是權威。

姜翼沉默了會兒，道：“我大概知道了，借我點魂力。”

岳雨鈴上前把一半的魂力傳了過去，并說道：“我不知道你什么計劃，但不要逞強，不是非得在這里解決一切。”

姜翼笑著點了下頭，對寧玉道：“你就在這里守著吧，陣法就交給我來破了。”然后沒等人答應就用剛得到的魂力醒了過來。

岳雨鈴轉過身，朝寧玉笑了笑：“他肯定不會聽我的。”

“那還說？”

“就算他只有零點一成的幾率會聽我也要試試嘛。”

……

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嘴里是久違的血腥味，姜翼緩了一陣，才完全掌控身體。

他停下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奔跑的腳步，用夜視能力環視周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極大的洞穴中，眼前是片望不到邊的坑洞，坑洞中有黑色的液體流轉，又像是千萬只小蟲在蠕動。

他不知道自己移動了多遠，也沒感覺到附近還有其他活物，但眼下只有往回走，光是看兩眼那片黑色湖泊都讓他幾乎窒息，自然能躲就躲。

他還不打算聯系掌門，那樣意味著試煉提前結束，屆時所有人都將獲得低分，他自己也可能失去“先生”這個職位。

姜道全的身影又出現了：“小翼……”

姜翼見他面露驚愕，低頭看了看，只見兩腿血肉模糊，連兩條小腿骨都清晰可見。

在爆炸時他用翅膀護住了身子，但沒來得及護住全部，導致腿部受傷嚴重。

這樣的話，遇到敵人肯定沒法好好戰斗，姜翼下意識地就要用碎晶修復肉身，卻被姜道全攔住：“再用碎晶，你會很難再控制住自己的。”

“那你有什么辦法？”

“剛才爆炸時，阻撓你的那只夢貘當場被炸死，那個人族被炸傷，底下那幾個也受到波及，傷得不輕……”

姜道全說到一半，墓道里忽然響起腳步聲，姜翼急忙開始尋找掩體，想打個伏擊。

“慢著。”姜道全說，“他們和你剛才一樣。”

“什么？”

姜翼還在疑惑，墓道的另一邊已經出現人影，他下意識地想凝氣攻擊，卻有些力不從心，轉瞬間那幾人便已從他身邊沖了過去。

“啊？”姜翼愣住了。

“似乎一旦失去意識，就會變成那樣。”

“是那片黑色湖泊？”

“嗯。”

姜翼雖然好奇，但此刻更重要的是獲取敵方情報，于是他迅速追了上去。

姜道全明白他想干什么，提醒道：“倒數第二個，剛才就是他在操縱陣法。”

姜翼不顧疼痛，一個猛撲將那人撲倒，掏出腰間匕首廢了他的四肢，然后無力地坐到一旁，望著其他人繼續往前狂奔。

“失去意識會被吸引……他們是怎么失去意識的？”

“被你炸的。”

“也就是說，”姜翼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雙腿，“他們連殘疾都跑不過嗎？”

姜道全也覺得可笑：“畢竟他族和卻天族之間存在不小差距，那個陣法開啟后不按一定方式無法關閉，這夢貘肯定知道。”

“明白了。”

“別再靠近那里，喚醒其他人后馬上離開吧。”

“是。”

姜道全的投影消失了。

姜翼歇了會兒，撐起身子，拎起他的俘虜，忽然發現這個夢貘有些面熟。

那夢貘正巧睜開了眼睛，看了眼姜翼，竟然笑了：“又是你。”

“我可是一直期待著和你再見呢。”姜翼道。

她正是自稱岳雨鈴母親的那個夢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