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趙伍陌這個人怎么樣？”林一諾問向張文清和孟絡，挑眉一笑，“這件事，你們兩個怎么看？”

“他應該也是……生活所迫吧。”張文清有些斟酌。

“什么生活所迫？明明是利欲熏心！哼！”孟絡揚起下巴，在胸前抱起手來，一副很是不齒的樣子。

“我們……真的很窮啊？”林一諾瞥向他們兩個，勾唇輕笑。

“窮哪里窮了？工資現在也不算少了！比起一些小企業，我們這工資還算好的呢！”孟絡好像氣得不輕。

“再升的話，人們怎么看咱們碧水？”張文清顯然還是理智的，“一諾，你忘了當時提出用籌的善款十分之一來投資公司的時候，他們是怎么猜忌、詆毀咱們碧水的了？”

“那倒是沒忘。”林一諾摘下眼罩，捏了捏鼻梁。

說什么以權謀私，說什么道貌岸然，什么榨取救命錢，什么被狗叼走了良心。

林一諾搖搖頭，無奈一笑，看向兩個人。兩人眼中顯然有同樣無奈的神采。

老肖、孟絡、張文清是碧水的老人了，和林一諾的父母一起策辦起來的“碧水”。因為林一諾父母付出最多，人們看在眼里，也就記在了心里，久而久之，幾乎要成了碧水的代表。

幾人年輕時，大概抱著“接濟天下，不留美名”的慷慨心胸，林一諾母親代名“洛林”，孟絡代名“鯨落”，張文清代名“藍海”；林一諾父親和老肖一直做幕后工作，必要的時候，林一諾父親和她母親一起署名“洛林”，老肖就單是署名“老肖”。后來，人們都知道了“鯨落”“藍海”的真實身份，唯獨不清楚“洛林”是誰。老肖則是沒多少人在意，他本人也是不在意的。

后來，林一諾父母去世。過了一年半，老肖他們幾個找上她，勸她出來穩穩局面，代替“洛林”的位置。“洛林”不在，碧水就好像是要失去人們的信任度與持續下去的能力。

“我不想。”林一諾眼簾沒抬起一下，神情懨懨的。

“唉，你依舊難受著呢。可是，為什么不能化悲痛為力量呢？”孟絡勸道。

“我知道的，他們想要好好地幫助好些人的。”林一諾從劇本里抬起了頭，眼睛中有了些許亮彩。

“那你……”

“我不想。”林一諾淡聲拒絕。她沒那么多力氣的。

“孩子，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張文清語氣有些柔和，“你忍心看他們這么多年的努力白費嗎？”

“萬物有時，如果真的到了時候，為什么還要強留？”林一諾目光清淡，“再者，碧水就洛林一個人嗎？你們呢？”

她默了默，沒有說出傷人情面的那句話，“死的嗎？”

連個自己心血都守不住？還是沒想去守？

最后，林一諾還是被不善言辭的老肖打動。但她卻還是不甚在意的樣子，只是走個過場。漸漸，才愿露鋒芒，但也不像是真的上心。

“如果工資不低，那不會是還有人吞了他們的工資吧？”林一諾帶著絲絲玩味的冷淡聲音警醒了孟絡和張文清的神思。

“怎么，怎么會這么想啊？”

“因為我覺得，財務方面還是不夠透明。”林一諾揉著眉心笑了，“又滋生了蛀蟲。或者說，他們一直有，我們沒揪盡。”

“怎么透明？哪有絕對透明？”

“對啊，你想絕對干凈，怎么可能啊？人至察則無徒，水至清則無魚呀。”

“還是稍微再改一下吧。”林一諾看著兩人怔怔又有些煩惱的模樣，侃侃談道，“碧水的最大收益項目，是網絡店鋪，叫什么‘紅顏’吧？賣漢服、傳統配飾、還有一些平價的小玩意兒。”

“對啊。”兩人下意識應到。

“嗯，網上籌資也是在這里有個頁面的吧？”

“對。”

“那為什么，不能把碧水的每一筆支出、支入，一份紙質，一份電子版，一份給政府部門瞧清楚，一份讓大眾看明白呢？”林一諾斂了笑，正經起來。

“這……有些難吧……”

“對啊，技術投入可不小吧？”

“這要什么技術投入？照著簡單方便的來，不過是把碧水的幾個賬戶聚成了一個，捐款、工資、商業收入、項目支出，一筆一賬，全都清楚著來。”

“這樣……”兩人臉上有些猶豫。

“怎么樣？”

“老肖怎么想，他還不知道吧？”

“先前碰上了，我告訴了他，他挺樂意的。”

“那我們的工資支出會不會因為這個再被……攻擊？”孟絡有些忐忑。

確實，有些事情擺到明面上來后，的確會引人無休止的爭吵。

富者會說：“哎呀，怎么回事？我捐的錢這么多都用來養你們了，我的善心傳到需要的人那里了嗎？”

貧者會說：“他媽的！就是你們這么一個兩個的，耽誤我們生活改善的吧？”

挑事者會說：“什么啊？他們家就是仗著自己時間久、歷練長。慈善哪能有所企求物質上的回報，善使們還不如來這看看，我們家……”

于是大多數人會說：“不行啊！你們怎么能留這么多？”

少數人又會反駁：“怎么就多了？我們也得生活好吧？捫心自問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