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餓，好餓。

花了不知多長時間，我終于從一片漆黑中找回些許意識。

不，應該說，不斷增強的饑餓感在黑暗中尋到了我。

哪怕現在耳朵里一直在嗡鳴不斷，哪怕睜開了眼依然只能看到一片帶著各種細碎光芒的黑，哪怕現在依然渾身如針深刺，也無法壓下那宛如深淵般龐大的饑餓感。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正不斷抽搐，前后肚皮相互糾纏摩擦，似乎恨不得消化對方。

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吧，感覺身體內部空的很。身體的五臟六腑都在拼命收縮，仿佛只要它們再縮小一些，就能證明自己內部的空虛沒有那么大，就好像，它們還很充實飽滿，擁有力量。

在這一刻，我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完全被人從內部掏空，只剩下一層由表皮組成的空殼。

自出生以來，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還可以餓到這種地步。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我，失去意識了多久？

……不重要了！

好餓，好想吃東西。

好餓，想要吃東西。

好餓好餓好餓……吃的吃的吃的……

有沒有，有沒有，哪里，吃的！

因為渾身都被劇痛籠罩著，所有的思考也都被饑餓感占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站了起來還是癱在地上，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正拼命一般四處摸索，企圖拿到一些能吃的東西。

奇怪，為什么我就認定自己還能操縱自己的雙手呢？

有沒有可能這也是過于勞累過于虛弱過于疼痛產生的幻覺呢？

唔啊！

忽然，我的嘴巴里被塞入了什么東西，那東西帶著極高的溫度，在我的舌頭上燙起一個個腫泡。

不過這點疼痛當然是小事，我本來就渾身都疼。舌頭起泡除了舌面本身觸覺上有了一些變化之外，它并未給我再增加哪怕一丁點疼痛。

可能我現在所承受的疼痛早就已經達到人腦信息處理的極限了吧。

不，拋開這點。

是真的！

我的內心開始迸發出難以遏制的喜悅之情。

我的手又有感覺了，我能控制它們移動，剛剛摸索，抓取東西的感覺都不是幻覺！

想到這里，哪怕已經沒有多少體力，我居然感覺自己眼眶有些濕潤。

喜極而泣！我能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

完全失去意識，醒來后又發現自己近乎五感全失……

我還以為，還以為自己變成了植物人，還以為自己可能只剩意識留存，身體再也無法活動，還以為自己會在這不知道是哪的地方活活餓死。

我還能動。

我的手也還在。

我還活著。

我還活著……

一邊稀里嘩啦地哭著，一邊不斷嚼動剛剛被一只手粗暴塞進嘴里的東西，我的內心被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感所充斥，我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開心，感覺一切充滿希望。

我差點死了，我確信。

我現在活著，我知道。

不過，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啊，味覺幾乎完全喪失，觸覺也變得相當遲鈍，導致我現在也判斷不出嘴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吃。

不過，無所謂了，自我咽下這東西的第一口起，體內的一眾細胞就集體歡呼了起來，它們一個個爭先恐后的開始掠奪這進入體內的能量。

管它是什么，吃了再說！

不斷摸索著，我吃下一個個身邊所能得到所能咬動的東西，體力終于逐漸恢復，些許之前喪失的感覺也逐漸恢復。

嘎嘣，呲啦……

有種什么東西燒焦的味道，還有一種有些緊致的口感。

是有些烤焦的肉塊嗎？

奇怪，我的身邊怎么會剛好扔著烤肉？

我不斷地眨著眼，企圖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應該是經過眼淚的洗滌吧，眼中的黑色已經逐漸退去。重新出現在我眼中的，是一片蒙了一層淡薄血霧的，一團一團，大小不一的色彩團塊。

真是的，還是看不清東西。

“……什么……魔……”

奇怪，怎么回事？

耳中依然是一片嗡鳴，仿佛上千萬蟲子在叫。

可是在那一片嗡鳴之中，我好像聽到了什么人的喊叫。

誰？什么？

我將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部位，終于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詞句。

“魔修”“妖怪”“鬼”“你”。

可惡，還是聽不完整。

妖怪？我嗎？

上一次醒來的時候，那個莫名其妙揍我的家伙，那個混蛋到底把我帶到什么地方了？

雖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我能得到的一切情報都告訴我，我已經不在自己家中了。

我應該沒有得罪過什么人吧？為什么要把我這樣一個普通人特地從家里帶出來？

全身都疼，我碰到什么瘋狂科學家，被做了人體實驗嗎？

為什么要把我扔到有一堆烤肉的地方？雖然不時會摸到碎石沙土，但確實有很多烤肉在我周圍。

剛剛說話的人，跟之前打我的是同一個人嗎？還是說是一伙的？

“抓住”“給”“老祖宗”。

眼前忽然有兩團色彩急劇放大，同時混雜著些許刺耳的吼叫。

有人朝我沖過來了。

“別過來！”

像這種陌生環境忽然沖過來的黑影，我當然是不會信任的。

喊出那三個字的同時，我便把手里咬到一半的肉塊扔向其中一個黑影。

估計是完美命中了吧，我聽到了夾雜在一陣嗡鳴中的“找死”之類的話語。

這里的人可真暴力啊，動不動就要別人死啊什么的。

就我思考的這么一會兒，一個黑影已經在我眼前極速放大，來到我面前。

這是人類該有的速度嗎？

哎？

我感覺自己的手似乎被拉了一下，緊接著便是腳下一空，眼前雜亂無章的色彩急劇變換，一瞬間我有了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啊——”

似乎撞到什么東西，整個后背都傳來撕裂般的痛處，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我，被人甩出去了？

整理著腦內混亂的情報，我拼湊出一個結論。

這是人類該有的力量嗎？

眼前又一次彌漫上紅和黑，兩種顏色交替著揉雜著，混到我眼前，讓我一時間無法分辨自己現在在哪，也找尋不到剛剛兩人的身影。

呼呼——

好大的風聲啊。

渾身都好燙，仿佛被什么灼燒一般。

到底怎么了？我在哪？

強忍著渾身疼痛，終于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要出去，不然會死。

應該是求生本能還是什么生物對危險的感應吧，我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每走一步就要搖晃一下，每走一步都會差點摔倒。即便這樣，我還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要，離開這里！

“果然是個怪物！”

一道中氣十足聲音在我腦內炸響。

“火燒不死，蘇醒便蠶食人肉，你這樣的妖魔，就由我來終結！”

為什么，明明耳朵還是一陣嗡鳴，為什么這兩句話聽得如此清晰？

因為這聲音清晰得太過突兀，對我來說太過震撼，以至于我直接忽略了那兩句話的內容。而是震驚于我能聽清這一事實之中，整個人處于一種懵逼當中。

“啊，真是，我知道了！”

還是那個聲音，只是他現在似乎在與什么人對話。

那話語，明顯就是接受了別人的建議才說出的。

另一個黑影？他要做什么？

來不及多想，左手手心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簡直就好像手心被什么東西忽然撕開，穿透，整個左臂每一個細胞都開始顫抖，都開始畏懼。

而就在這疼痛出現的同時，我的腳下也忽然一空，再沒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啊——”

又一次發出凄厲的哀嚎，我感覺自己又一次被巨大的力量帶著撞在堅硬的物體之上。

手心好疼，無法動彈，好像被什么東西釘在背后的東西上了。

可惡啊，整個后背都好燙。

整個后背的皮肉似乎都燙焦了，一股混雜著絲縷肉味的炭火氣息飄入鼻孔。

“你們到底是誰！你們想干什么！”

連帶著對疼痛的發泄，我拼了命嘶吼出來。

“吵死了，妖魔！”一個尖而細的女聲出現在我腦海之內。

同時，我看到眼前的畫中出現一抹璀璨的藍色。

那藍色耀的發白，似是無上光芒，一出現便逼退畫面中所有的黑和紅。

然后，我看見它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啊——混蛋，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伴隨著一陣能將靈魂都撕裂的痛苦，我感覺整條右臂都被那東西釘在了背后的東西上。

“混蛋！殺了你，殺了你啊！”

以中指和無名指的間隙為起始的點與線，我感覺自己有一半的胳膊都從自己身上脫落。

一瞬之間，我感覺胳膊上的血肉都減少一半，整個右手只剩下三根手指還有感覺。

這一結論的得出，讓我感覺整個腦袋都要炸開，各種混亂的信息宛如浪濤一般將我淹沒，讓我瘋狂。

在這混亂的信息洪流奔騰過后，我的腦海中此時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殺了你們］

在這最后一個念頭劃過之后，我又一次感覺到無盡的勞累將自己包裹，什么都來不及想，我的意識又一次沉寂下去。

體力，不夠了……

【……】

“你覺得這家伙到底是什么？”

林家大院原本所在之地，火海滔天。

火海之外，街道上，一個青衣女子一臉嫌棄地往邊上挪了幾步，這才沖著剛剛在她身邊的男子問到。

“哼。”男子冷哼一聲，將手中提著的一個焦黑之物丟到腳下。

“渾身都被燒得焦黑，摸著甚至都有焦炭的質感，力量明顯不是修神，卻還活著。再加上它一蘇醒就在火海中翻找其他林家之人的尸體來吃。不是魔修就是什么妖獸吧！”男子隨意答了一句，伸手揉了揉鼻子，這才將那焦黑之物一腳踢開，“真是的，它身上還有些排泄物和尸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真令人惡心。”

一腳將其踢開三米遠，味道逐漸淡了，男子才拿出絲帕擦了擦手，不情不愿地用靈氣托起了那東西。

“別那么嫌棄嘛，池哥～這種生命力強大的妖物，可正是老祖宗需要的東西呢～”

說到此處，女子難看的臉色逐漸斂去，轉而換上一副甜美的笑意。

“尤其還是這種可能是從地府爬回來的鬼物！”她又笑著補充一句。

“是啊。”男子臉上也泛起笑容，“這種明明沒什么修為，但卻生命力頑強的東西……”

“正適合交給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