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唯安目光灼灼:“本宮哪兒也不去,陪你們在這城東大營同住,是生是死本宮一力承擔!”
簡漠聽到這話,嚇得白了臉色,誰不知這次疫病兇險,主子身份高貴,怎么能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躁亂的百姓聽到長公主愿意和他們一起待在這處處是病患的城東大營,也對穆唯安的話相信了七八分,不再和禁衛軍對抗。
穆唯安從瞭望塔上走下來,一步一步踏在所有人心上,離城東大營的大門越來越近,百姓們慢慢后退,直到穆唯安走入門中,沉聲下令:“關門!”
簡漠看著主子的臉消失在木制的大門后,克制住殺人的沖動,手里緊緊握著穆唯安交給她的身份令牌和長公主印。
穆唯安在臨走之前把這兩樣交給她,在她耳邊輕輕囑咐:找梁太醫,取藥。
一頭霧水的簡漠只能按照穆唯安的話去韓府找梁太醫。
梁太醫看到只有簡漠一人回來有些驚異:“長公主呢?”
簡漠搖搖頭:“主子住到城東大營去了。”
梁太醫見簡漠一臉絕望,便知道穆唯安沒來得及和她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態緊急,梁太醫把事情簡單地同她說了一遍。
原來徐煥知之甚少的這個南疆毒,對于生在南疆的梁太醫來說卻是了如指掌。
這個毒在南疆曾經并不罕見,這個毒無色無味,癥狀也于風寒極為相似,除非死亡驗不出來。
但在南疆很少有人真正用它害人,原因不僅是致死的量較大,需要多次下毒。
還有一個最為致命的弱點,就是它并不會咳嗽,且解毒之法簡單,容易被人察覺,久而久之便失傳了。
正是這次疫病百姓們都有咳嗽的癥狀,讓梁太醫沒有聯想到此毒,不過經徐煥一提醒,梁太醫立刻反應了過來。
既然這個病就是蹊蹺在了咳嗽上,那么毒必然也與咳嗽相關。
果然在他檢查了所有咳嗽用得藥材之后,在貝母里面查出了毒的蹤跡。
好縝密的心思,利用明華地動后物資短缺,加上降雪之后溫度再次下降,必然有許多人感染風寒咳嗽的時機。
將毒下在治療寒咳的藥材之中,把傷寒和毒的癥狀混合起來掩人耳目,讓所有人都以為是瘟疫,若不是徐煥及時察覺,只怕明華縣免不了生靈涂炭。
簡漠聽完,得知主子不會有性命危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梁太醫倒是沒有那么樂觀:“不過現在明華縣倉庫里所有的貝母都被下了毒,而無論是解毒還是治病,都少不了這味藥材。
而大多數百姓中毒約莫五天有余,若是不盡早解毒,只怕兇多吉少。”
穆唯安如今被困城東大營,從別處調藥材,救中毒百姓的事只能由簡漠去做。
“梁太醫,城中百姓最多還能撐多久?”
梁太醫伸出五根手指:“最多也只能撐五天了。”
簡漠點了點頭,五天!足夠了。
營外的人馬不停蹄地奔波,營內的人戰戰兢兢地等待,只有穆唯安過得最為舒適。
自從兩年前北疆戰事起,到后來回到了處處是陰謀的陽城,再到現在來了明華,她已經很久沒這么放松了。
營外守衛數以千計,營內還藏著自己的暗衛,吃食都是自己動手,不用每日提心吊膽操心自己的性命。
每日就吃飯習武逗逗丫丫,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
營中無歲月,四日很快就過去了。
那一日穆唯安正吃完午飯躺在帳篷門口曬太陽,冬天的暖陽曬得人熱哄哄的,舒爽地只想好好睡一覺。
大營門口的喧嘩吵醒了正在打盹的穆唯安,她剛剛從躺椅上做起來,就看見風塵仆仆的簡漠走了過來。
連日的奔波簡漠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頭發因為沒有打理顯得亂糟糟的,往常神采奕奕的臉上都是疲憊,見到穆唯安單膝下跪:“主子!貝母運來了,梁太醫已經把解藥配出來分發給大家了!”
穆唯安上前扶起簡漠,看著她的狼狽,對自己這幾日的放松隱隱有些愧疚。
拍了拍簡漠的肩膀:“很好,先去休息!”
簡漠把身份令牌和長公主印物歸原主,終于支撐不住倒在穆唯安的懷里。
簡漠失去意識之前還在想穆唯安會不會把她丟出去。
穆唯安剛剛把簡漠拖進帳篷中安置好,出門便看見徐煥在一旁等她。
這一次徐煥算是明華縣的大功臣,這么多百姓的性命都是他從鬼門關中拉出來的。
將徐煥請進帳篷喝了杯茶,穆唯安才開始詢問他的來意。
當徐煥扭扭捏捏地表示有件事情想讓穆唯安幫忙時,穆唯安念及他的功勞,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徐煥將手中的一個信封遞給穆唯安:“公主,這是在下所求之事的來龍去脈,望殿下為草民做主。”
眼神悲戚,說完離開桌邊,跪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頭。
穆唯安看著徐煥的悲傷和憤慨,沒有猶豫便將手中的信打開,然后就覺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徐煥哪里還有半分的悲傷,臉上都是得逞的笑意。
等穆唯安清醒過來,眼前一片漆黑,周身感覺搖搖晃晃。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既然醒了,我們就談談吧!”
說完把穆唯安眼睛上的布條拿了下來。
果然是在船上,不過這船似乎并沒有開動,只是停在岸邊隨著江濤搖擺。
穆唯安環顧四周,空空曠曠的,只有一盞油燈還在努力散發著丁點亮光。
徐煥看見穆唯安沒有想象中的恐慌,也沒有任何質問他的意思,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從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按在穆唯安的臉上,仿佛要劃破她這張平靜的面容。
穆唯安面不改色,只是偷偷運起了內力。
徐煥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你認為我會給你留救命的東西嗎?”
穆唯安冷冷地盯著他,眼神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你要干什么?”
徐煥覺得渾身有些發涼,興趣更加濃厚了幾分,把頭靠近穆唯安的耳朵,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不干什么,我只是要你罷了。”
說完把匕首丟開來,漫不經心地笑道:“嚇不到你,真是沒意思。”起身坐在穆唯安對面的椅子上,“說來你更應該謝謝我,畢竟我也算救了你一命。”
穆唯安只覺得好笑,明華縣這幾日是把自己過傻了嗎?竟然這么容易放松了警惕,相信了心懷歹意之人。
穆唯安默默盤算逃出去的可能性,一邊打起精神應付徐煥:“哦?什么人要我的性命?你又為何替他賣命?”
徐煥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我為他賣命?你見過哪個賣命的敢私自帶走主子要的人?”
不是賣命嗎?那就是合作關系。
合作就好,既然都是各取所需,那便不是無堅不摧。
穆唯安試圖和他談條件:“怎么樣能放過我?條件隨便提。”
徐煥看著穆唯安,嘟起了嘴嘴,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行哦,我要帶你回毒山,做我的藥人。”
毒山?穆唯安一驚:“你是毒閻王?”
徐煥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你知道我啊?不過毒閻王這個名字誰起的呀,也真是難聽!”
世間傳聞,沒有毒閻王解不了的毒,更沒有人能解得了毒閻王之毒,只是早已有了他的傳聞,卻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還以為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卻沒想到是徐煥這樣的青年。
不過即使如此,明華這次的下毒事件也算是水落石出。
穆唯安輕笑了幾聲,笑聲清甜,似是不諳世事的少女:“毒閻王?只怕是梨園里的伶人都沒你會演,還充當了畫本師傅,好一出自導自演的好戲,只是可惜只有我一個觀眾。”
徐煥對于她把自己和伶人相提并論默不作聲,似乎是看出了她想激怒自己,從穆唯安醒來后話很多的他忽然默不作聲。
沒錯,這次的毒是他提供的,一直到城東大營死了人才去穆唯安臉前自導自演了一出解不出毒的好戲,本意是想看著這些愚蠢的人被困死在城東大營,而自己則取得穆唯安的信任,對她暗中下手。
計劃幾乎天衣無縫,只不過沒有算到這明華竟然還有梁太醫這號人物,竟然真的解了這個毒!
不過幸好他已經取得了穆唯安的信任,把她帶出明華也就簡單了許多,而穆唯安也確實是個極聰慧之人,現在竟然還想激怒自己,可惜火候不夠。
只是沒想到穆唯安下一句話讓他無法再繼續保持沉默。
“嘖嘖嘖!不知醫仙徐若愚要是知道自己的后人冒名頂替了毒閻王,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爬出來。”
徐煥的臉色一黑,說話也有些咬牙切齒:“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穆唯安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好像對他的話一點都不信:“你連大名鼎鼎的徐若愚都不知道嗎?你們不是被稱為死對頭嗎?”
突然又像是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也對,都是死了十余年的人了!忘了就算了,只是不知道這徐家還有沒有后人。”
徐煥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走上前去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閉嘴!你們姓穆的不配提他!”
穆唯安臉頰火辣辣的,那一瞬間耳邊嗡嗡作響,等她反應過來,扯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怎么,還承認那是自己的爹嗎?”
徐煥氣急了,從地上撿起剛剛丟掉的匕首,惡狠狠地插入了穆唯安的手臂,歇斯底里地警告她:“不許你提他,否則下一次就不是插一刀這般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