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中為首一人袁志不解道：“左郎君，剛剛那位是刺史大人派我們尋找的德王吧？”

“德王另有安排，命我等遠遠護送即可；家父那邊，左某回去后，會當面稟明。”

“喏。”

左真回頭望了一眼，郁郁蔥蔥的林木遮蔽住了遠方前行的小道，隱約能聽到驢車車輪子轆轆遠去的響動；左真對一眾兵卒招了招手，“都坐下歇會。”又從腰間解落大酒葫蘆，灌了一口蒼梧清酒，斜倚著樹干，半瞇著眼眸嘖嘖咋舌：“沒來得及細細瞧一眼德王挑中的那小娘子……”

袁志：“啥？”

左真咧嘴笑，又大口灌了一口酒，有些微醉，仰著頭望著頂上茂盛的樹冠枝梢被風刮得舞動，不由生情，開腔歌唱《鳳求凰》曰，“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

晚霞彌漫，附近村莊的人家屋檐上有裊裊的炊煙升起，有五個頑劣的小童彼此追逐著奔跑著，江邊一樹梨樹開滿了一樹梨花，幾艘漁船在江中泛泛，蘆葦被江中吹來的輕風壓得彎彎的，一派愜意美景令馬大娘有些心醉，她倚著王歡歡肩頭，臉上的笑容不減：

“丫頭，是真的在去長安的路上吧？”

“對。”

“三十余年了，長安該是怎樣一番變化了？”

“我猜想會越變越好。”

馬大娘笑道：“我記得小時候上元節，一家人穿著新衣，到街上去逛夜市，好一番熱鬧景象，可自從我嫁了石頭他爹，就沒有再過過那般熱鬧的節日了。”

又行了一段路。

前面馬蓋三跟李睦都停了下來。

馬大娘也將驢車停下了來。

有客來村店的幌子被風吹得發顫，大多過路客都在這家村店歇腳，天色不早了，四人也朝著這家村店走來。

有客來村店門店面寬三間，其邊上一間門道可供驢車通行，店家跟兩名伙計很是熱情的趕過來幫忙，兩名伙計負責牽驢拉車到專門的茅棚；店家領著四人通過庭院，后座是二層高的小樓，統共十六間房間；他們一行人要去了三間上好的房間，登上閣樓，能瞭望見遠處的黃昏江景，亦能將所在村莊大片景象盡收眼底。

廊里倚著木欄桿望遠吹了一會兒涼風，王歡歡頓時沒了興致，“也不知道李睦去了哪兒？”

馬大娘笑了，善意的提點道：“這才不到半柱香，你就想那阿郎吶？長安人可不像我們寨里的人那般隨性，他們可都講究門當戶對，多子多孫，到時候你這種守空房的日子可得有大把日子熬了。”

馬蓋三在二人身后咳嗽了一聲。

馬大娘回轉頭，笑看了一眼面上透著幾分尷尬的馬蓋三，也不知道他這個粗魯彪匪尷尬些什么，往日里寨中男人們葷話說的可沒她們女人說的少。

“吃飯了。”馬蓋三端著托盤，上邊是四碗白米飯，一盤炒蛋，一盤臘肉干炒辣椒，一小碟花生米，“上哪間屋里吃？”

王歡歡卻看向馬大娘征詢意見。

“到我屋里吃吧。”馬大娘笑道。

還沒開吃的時候，王歡歡提前給李睦夾留出一份一人吃的菜，三人這才開動筷子吃了起來。此時的李睦正在一片林子中，與帶著官兵跟來的左真碰面。

“拜見德王——”

一眾人恭敬作輯。

李睦點點頭，“左三，你派十名身手了得的手下，喬裝成前往長安的商人，隨同本王一道前往長安。”

“喏。”

左真在家兄弟中排行第三。六年前，左父左福德長安當官之時，左真跟李睦因彼此投壺精準而結識，一年前左真隨同左父前往邕州，彼此亦常有書信往來。

這一趟，李睦因外祖母病重，得圣上恩準，前往邕州探望外祖母病體。兩年前，時任輔國大將軍的外祖父張符辭官返鄉，多番在官場權勢暗涌中沉浮，早已厭倦了官場，早已厭倦了長安，一家老小遷回了邕州故土，也因此使得一向多疑的圣上對德王李睦多添了幾分圣寵，此番便招來了太子李鈺的忌憚。

不日前，邕州刺史左福德收到線報，德王一行人在邕州地界遇害，德王不知所蹤，左真遂請愿親自帶兵尋找好友德王下落。能獲知德王在猛虎寨，左真也是歷經了一番周折，正打算帶兵去救好友，竟迎面碰上了——只想到好友竟然敢與那猛虎寨獨女王歡歡成婚，左真臉上便露出幾分敬佩。

正經事已談完。

左真壓低了聲音：“德王，那小娘子可知圣上已替德王擇了一門婚事？”

李睦淡聲道：“她以為本王家境貧寒，正想著要在長安闖一番名堂出來。等時機成熟，本王會跟她坦言身份，替她求得側妃之位。以她盜匪之女卑微身份，側妃之位足矣。”

左真笑了笑，深以為然：“德王側妃之位，多少人覬覦著？著實是便宜她那般匪徒女身份之人了。真正是一朝麻雀變鳳凰呀。”

不知怎的，這話落在左三嘴中說出來，李睦聽著有些刺耳，李睦皺著眉頭，“左三，往后真遇著我那小娘子，態度放客氣點。”

“動真心了？”左真訝異不已。

“未曾。”

左真放下心，“女子本為禍水，少沾為妙。”

李睦冷然的瞥了左真一眼，“左三，你果真能做到那般清心寡欲？”

左真想起三日前還曾醉臥于極樂館美人懷中，耳垂不由一番燥熱，左真眼眸一轉，雙手作輯，生硬的轉移了話題：“德王，此番由左某親自扮裝商人，帶領十余健壯機敏之人，護送德王前往長安。”

“切記不可透露本王身份！”

“喏。”

往前走了幾步，李睦又覺得不放心，冷著臉回頭望著左真那張俊秀的臉龐，盯視了許久，也不知王歡歡是以什么來評判男子的美丑，左真已經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往后退，就怕這德王突然轉性子好男色……

李睦幽幽道：“左三啊，你這張臉，最好能扮丑五六分，本王那小娘子前邊小林子見過你，沒準就穿幫了。”

左三扯了扯嘴角鄙夷。

李睦眼神冷了三分，氣勢威嚴：“若是穿幫了，休怪本王送你一輩子清心寡欲。”

左三嚴肅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