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九黎華這才緩緩的蘇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一看，他發覺他正躺在花園里的小亭的長椅上，緊接著他又發現那兩個不速之客——白夜和緋月此時正坐在石椅上看著他。

常年處于殺戮生涯之中的九黎華對于殺氣、惡意之類的負面情感是極其靈敏，不過他并沒有在他面前的這兩個人身上感到這些東西。

過了一兩秒后，九黎華終于想起昏迷之前，那個白頭發的人似乎對他的身體做過什么手腳。于是他二話不說，急忙檢查身體的狀況。

身體完好無損，沒有一點傷口，似乎被人治療過。

左手臂的魔手中的魔氣被某種力量封印住，根本無法調動得了。

而且他的星瞳也完全無法開啟，顯然也被封印了。

現在他的實力大概也就比一個普通的星族人強不了多少。

這是何等糟糕的局面啊，明明對方看起來都沒有成年，實力卻比他還要強大得多。皇族的人都是像這樣的怪物嗎？

白夜隨意的看了九黎華一眼，反客為主的說道：“坐吧，有話跟你說。”

“哼。”九黎華冷哼一聲，動也不動。對方雖然沒有盛氣凌人，但是完全一副主人的模樣，讓桀驁的九黎華感到很不舒服。

“我們該好好談一談。”白夜不以為意，繼續道。

“……”九黎華沉默不語。

“我沒有時間繼續浪費在你身上。”白夜語氣一轉，冷冰冰的質問道：“你為什么不成為王？”

九黎華冷冷的看著白夜，固執的說道：“哼，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我再也不會受任何人支配。”

“哈哈……”白夜忽然大笑，譏諷道：“你難道要如此自甘墮落下去嗎？”

“……煩死了……我、都、說、了、和、你、無、關——”九黎華一字一句的喝道。

“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你存在于此，是犧牲多少事情，才得來的。”

緋月的那一雙灼眼仿佛看穿了九黎華的內心一般。

“滾——滾——滾——”九黎華大聲怒吼。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我區區的一個手下……”白夜笑容很燦爛，也很危險。

“……”九黎華一愣，隨即怒道：“我不會成為誰的手下，我絕對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支配。”

“呵呵……”白夜發出不明意義的笑聲。

“回歸正傳，我們希望你成為魔王，用天魔令幫我們打開通往星宮的通道。”緋月正色道。

“我是絕對不會去當魔王，絕不……”九黎華冷聲道：“我是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危險，即使你們以我的性命作威脅，只有這一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去做。”

“你到底要墮落到何種地步啊，明明已經幫助過你一次，我可不想在幫你一次。”白夜嘆息道。

“幫助！？”九黎華發出一聲嗤笑，道：“你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何來的幫助。我的事情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別在這里假惺惺，玩弄我。”

“我知道哦，就連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

白夜漆黑的瞳孔深邃得讓人無法看清。

“我也知道，甚至是你的未來。”緋月淡淡說道。

“………哈哈”九黎華微微失神，隨即大笑，緊接著不屑道：“真的是可笑至極，我已經沒辦法和你們溝通了。”

“九黎華，生于五百三十年前，前任魔王索朗的直系血脈，其父為祈天，其母為……”

緋月有條不紊的詳細敘述九黎華的過去。

聽到緋月那平淡的聲音，九黎華臉色漸漸變了。

她說的都是事實！

“你們到底是？”九黎華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

“我是魔星。”

“我是災月。”

白夜和緋月分別道。

魔星與災月的大名，即使再怎么孤陋寡聞的人都會知道。

“難怪……”

一旦意識到兩人的真實身份，九黎華終于釋然。九黎華他是王族里面的怪物，而魔星和災月可是皇族里面的怪物。難怪年紀輕輕的他們就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就算是這樣……也和我無關……”

九黎華已經打定主意放棄天魔一族的身份，什么皇族也好，王族也好，都與他無關。

“你這個家伙……”聽到九黎華的話，白夜真的是怒極反笑了。

“居然為了如此無聊的理由，就放棄你的力量，你真的是令我太失望了。”

“你失不失望，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況且我也不認識你。”九黎華道。

“就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這樣，你們一個兩個都……”白夜低聲呢喃，到最后的話誰也無法聽到。

“白……”知曉一切的緋月擔憂的看著白夜。

白夜沒有理會緋月，他站起來走到九黎華的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也無法跨越過去你的命運，那么我就在幫你扭轉一次你的命運。”

“你在說什么，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雖然九黎華聽清楚白夜說的每一個字，但是他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初始之劍。”

白夜忽然召喚出一把看不見的物質。

“那是什么存在……”

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但是在那個人的手心上，確實存在某種東西。那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存在。

九黎華驚駭的看著白夜的手心，眼里毫不掩飾他的驚訝。

“這把劍是超越命運的存在，它可以斬斷一切。只要你愿意放棄你的回憶，它就可以改寫你的過去。你的痛苦經歷就會再一次改變。”

白夜的話給九黎華的心帶來無比巨大沖擊。

九黎華失神的看著白夜那“空白”的劍，內心一陣混亂。

憑著直覺，九黎華覺得白夜說的話都是真的，即使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用它就可以改變一切？

我的命運就能改變，我的父母也不會死，我也不會擁有那些痛苦的回憶？

這樣也許……

九黎華陷入了沉思，內心不斷掙扎。

“怎么樣，只要你點下頭，我就用它改變你的命運。”

看著九黎華充滿迷茫的眼神，白夜發出惡魔般的微笑，不斷誘惑著他。

“如果真的可以改變命運，那么能達到我所期望的事情嗎？”

九黎華終于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可以哦，如果你想要的話。”

白夜淡淡的說道。

“這樣的事情，不可能隨便就做得到，肯定需要支付一定的代價，是不是？”

“沒錯。”

“那么我需要支付的代價是……”

“那代價只會是使用者來支付，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使用這把劍的人，只有我。”

“……那么，你需要支付的代價是什么？”

“那就看需要改變的東西有多大，一般會支付一定的壽命。”

“……你是認真的嗎？”

“我從來不開玩笑。”

“……”九黎華面色復雜的看著白夜，內心閃過無數的念頭。常年處于殺與被殺的生活的他，是絕對不會去輕易相信一個人。

“你為什么要幫我，我不相信僅僅只是為了打開那個通道，你就愿意花費如此巨大的代價，來幫我。”

“如果這是為了打開通道，那么現在失去力量的你，我想要隨便怎么操縱你都行。”

白夜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這個家伙是認真的。

以他的能力，絕對是做得到。

被可能改變命運的所誘惑的九黎華，最后又確認道：“你為何要幫我，理由？”

這個世界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九黎華內心是如此確信。

“理由，呵呵，前面不是說過了。”

白夜玩味的笑著說道。

“前面……”九黎華回想起前面的對話，隨即憤怒道：“你說我是你的手下！！開什么玩笑——”

“不喜歡手下這個詞，那就換另外一個詞，你是我的契約者。”白夜緩緩笑道。

“契約……”

九黎華腦海里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或者信息。

“別想太多了，等你真正覺醒的時候，自然會知道原因。”

“契約內容是什么？”

“為我而戰。”

“哈哈……”九黎華聽完后，不由得怒笑道：“我真的是無聊過頭，聽你在這里胡言亂語。”

“我是認真的哦。”白夜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緊接著又說道：“那方面不說了，反正我的記憶也是不完整的。回到改變你命運的問題上，只要你想，我就幫你逆轉。”

九黎華神色復雜的看著白夜，冷冷問道：“既然你這么強大，為什么不改變自己的命運？”

“那劍跟我是一體，我是不可能對自身使用。”

“只能救人，而不能救自己，多么可笑。”

“你錯了，我是超越命運的存在，所以才會無效。”

白夜的話，越來越讓九黎華聽不懂了。

“……”九黎華又沉默了一會，冷冷問道：“你到底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是沒有意義。不是我想得到，是你想得到。”

“那么我拒絕。”九黎華斬釘截鐵道，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去相信一個陌生人。

“呵呵，如果我想對你做什么，你是絕對反抗不了。”白夜無所謂的笑著，繼續道：“那么你就給我老老實實接受你的命運，成為王吧。”

“哼……”九黎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看來要動強了。”

白夜漆黑的眼睛越發得深邃恐怖。

下一刻，九黎華感覺到他的身體被禁錮了。

白夜緩緩走向前，向著九黎華的身體揮下初始之劍。

“等等。”

眼看著初始之劍就要刺中九黎華，一直坐在一旁看著的緋月終于出聲制止了白夜。

“白，你已經拯救過他一次，你不要在浪費力量去拯救他多一次。這是他的宿命，誰也改變。即使你現在幫他扭轉命運，他在以后也必須經歷相同的事情。”

緋月黯然道。

“這也是其中一個未來嗎……”白夜停下來看著九黎華，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別假惺惺了，無聊。”九黎華此時已經認定他們在演戲，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們。

“在無數的未來，你最后所經歷的事情其實都是很接近。為了取回完整的力量，會發生自相殘殺的事情，只是時間的問題。這不是命運，這是以你自己的意志去做的事情。所以，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緋月道。

“怎么可能有這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會希望這樣的結果。你們別在這里繼續胡說八道，吵死了，給我滾。”九黎華怒吼著，如果一切悲劇的源頭都在自己的身上，他是無法原諒自己。

“是你，又不是你。”緋月沉默了一會，接著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

“……滾吧，我再也不想聽你們說話，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緋月走向前，清澈的目光落在了九黎華那一只魔手上。

“手……”

九黎華怔怔的看著自己左手臂，臉色巨變，諾諾道：“一切不幸的源頭是這只手……我早該知道是這樣，我早該知道是這樣……”

“喂，你……如果、如果那把劍真的能夠斬斷一切，那么令我跟這只手分開，你能做得到，對吧……”

九黎華似乎失去了冷靜，目光有些游離不定。

“你又想逃避到什么地步，”白夜冷聲道：“且不說我不能那樣做，即使我真的那樣做了，你也就不再是你，因為那一只手本來就是你的一部分。它不是任何人的東西，它只是你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我絕對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我希望發生這樣的悲劇……”

“你的魔手只是本能的想要回收它失去的一部分罷了，可笑的是你們天魔一族那些人不自量力的去融合它，藉此獲得強大的力量。既然你們天魔一族要奪走它的一部分力量，那么就不要怪它想要回收它的一部分力量。”

“你的意思是，這一只手擁有意志！？”

“意志估計算不上，應該是說跟你這個本體處于藕斷絲連的這一種狀態。和它相處了這么久，你就應該知道，它是如何對你。”

“我……”

九黎華低下頭，嘴邊“不信”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很久以前，他就有和這一只魔手那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仿佛這一只魔手才是他真正的身體，其他的部分只是虛假的義肢。

“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我不曾希望發生這種悲劇……”

九黎華無力的倒下。

“如果你只是想要挽救你幾個親人的性命，那倒是簡單的問題，只要用這把劍……輕輕劃一下……那就如你所愿了。”

那一把輕易就能創造奇跡的劍，就擺在九黎華的面，只要他輕輕的點下頭，那么白夜就會向九黎華使用它。

“真的可以這樣做嗎？”九黎華不只是問白夜，也是問自己。

“可以哦。”白夜平靜道。

“那么……請向我使用它吧……至少我……”九黎華最后的話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

“如你所愿。”白夜抬起了手。

“白……”緋月抿了抿嘴唇，終究沒有在阻止白夜。

“等等！！”

眼看著白夜的手就要落下，九黎華突然又反悔了。

“你說過，你已經曾經幫助過我一次，那么我以前是否被你使用過它？”九黎華忽然想起來了。

“是，我已經對你用過一次，沒有那一次，你就不會有現在的力量。”白夜回答道。

“改變命運的同時，難道我會忘記一切？”

“確實如此。”

“……那么上一次我改變了什么？”

“你不會想知道，結局更加悲慘，雖然故事還是一樣……自相殘殺……”

“……也罷。”九黎華嘴巴張了半天，最后還是放棄，“算了，知道了也只會更加痛苦……”

九黎華緩緩站了起來，眼神恢復了光彩，不再迷茫，不再痛苦，平靜的向白夜道：“我放棄了，決定接受這樣的現實，因為這是我選擇的結果。”

“如果你真的淪落到我救你兩次，那我還真的看不起你。那么你就準備好成為王吧。”白夜收回了初始之劍，欣賞的笑道。

“呵呵……”九黎華自嘲的笑了笑，無奈道：“終究我只是一個失敗的王。”

“完美的王是不存在的，你跟其他的契約者一樣，都是失敗的王。”白夜道。

“還有其他的契約者？難道也都是這個時代的王嗎？”

“他們都是擁有王的潛質。”

“因為失敗了，才會跟你簽契約？”

“嚴格來講，是過去的你跟真正的我所定下的契約。不過我的記憶也是不完全，我不知道具體的內容。”

“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

“我又不是神。”

“哈哈……”不知道誰先笑了，另一個人也跟著笑了。

“啊，我終于還是要成為魔王……”

你啊，就這樣成為我所期望的魔王吧。

前任魔王的話，猶如詛咒一般印在九黎華的心底。

似乎看穿九黎華那復雜而糾結的心情，白夜嘴角一揚，握緊拳頭道：“比起魔王這個稱呼，我覺得霸王稱號才是真正適合你。”

“霸、王……霸、王……沒錯，這個稱呼才是最適合我。”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想法，九黎華毫不猶豫的接受了。

“以后我就是霸王，我將以自己的意志，決定自己的未來。”

九黎華霸氣的喊道。

白夜欣慰的笑著，回頭看著緋月，道：“接下來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我就繼續沉睡吧，有危險的時候，我在醒來。剩下的就拜托你們了。”

“再見，白。”緋月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