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色開始向后飛逝。湯璐收回視線，望著身旁的江瑾。他的眼神還是那么銳利。“你怎么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何紫？”

江瑾微微一笑。“我并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湯璐想起了那天調查何紫時，江瑾說的也是猜測。她微微皺眉。“猜測的話，你應該不會對她講吧。”

江瑾笑了笑，沒有說話。

湯璐直直地望著江瑾。“從什么時候？”

“你還記得何筱雅在大學時和在寺廟時曾經說過的話嗎？”

湯璐點點頭。剛剛在走出警局前，她梳理了一遍案情。

“比較重要的是三句話。”

湯璐皺著眉頭，直直地望著江瑾。

“第一句是‘眼前的世界有些破碎’，第二句是‘碎片上也能生存’，第三句是‘守護碎片’。之前我們詢問何筱雅的時候，她并沒有真正作出回答。她是想讓我們知道這些話并沒有什么意思。”

“可沒有什么意思確實是有可能的。”

江瑾點點頭。“當然。這些話可能確實沒有什么意思。”江瑾的眼神變得有些犀利，“可如果這些話有意思呢？”

“有意思？”

“是的。在姜秋去世后，何筱雅說了‘眼前的世界有些破碎’和‘碎片上也能生存’。這可不可以理解成母親去世后，她的世界崩潰了。可崩潰的同時，還有一方天地存留著。”

湯璐緩緩點頭。“有可能……”她望著江瑾，“那么‘守護碎片’呢？”

“‘守護碎片’應該是對應之前的‘碎片上也能生存’。對何筱雅來說，她的世界只剩下這一方天地了。她無論如何也要守護。”江瑾望著湯璐，“在母親去世的情況下，還有什么是值得何筱雅守護的呢？”

“何紫……”

江瑾點點頭。“是的。對于她們的家庭，在母親去世后，她能守護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妹妹了。”

湯璐微微皺眉。“所以從那時你就想到了這種可能嗎……”

江瑾微微一笑。“只能算是瞎猜罷了。”

“所以在何筱雅自首后，這猜想就起到了作用。”

江瑾點點頭。“在何筱雅自首后，我們曾經討論過。她的自首敘述中是有很多疑問的。這些疑問結合我們之前的調查并不能解決。那時我就在想有沒有機會是另一種可能。如果何筱雅并不是真正的兇手，那么會是誰。這時我就想到了之前的猜想。”

湯璐緩緩舒展開眉頭。“所以那時你就想自己去調查姜秋與汪瓊。”

“因為那個猜想在當時的情況之下依舊只能是瞎猜，所以還是自己調查比較好。”江瑾笑了笑，眼神變得很溫柔，“當時多虧有你跟我一起。”

聽了江瑾的話，湯璐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燒。她微微低下頭。“哪里……”她抬起頭，卻發現江瑾正望著她，眼神依然很溫柔。

“你的朋友對你挺好的。”聽到江瑾談論的是她的室友，湯璐感到心跳驟然加速。她想到了當時室友是怎么“出賣”她的，那些事情江瑾可全都聽到了。湯璐點點頭。“是的，挺好的……”她望向江瑾，發現他只是笑了笑，并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這讓湯璐長長松了一口氣。對于那些被“出賣”的事情，她知道越解釋越解釋不清……

氣氛微微陷入沉默。湯璐緩緩平復下急促的心跳，微微皺眉。“就目前來說，案件已經結束了。”

江瑾點點頭，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所以今天為什么還要去見姜山鐘呢？”在來之前，江瑾只是說了要去見姜山鐘，并沒有說明原因。

江瑾微微一笑，眼神變得有些深邃。“雖然案件結束了，但有些事情并沒有結束。”

湯璐微皺著眉頭，眼神很是疑惑。“有些事情并沒有結束？”

江瑾點點頭，眼神變得很溫柔。“有些時候，案件最終的答案已經出現，可其實很多事情還沒有結束。”

湯璐還想再問些什么，可江瑾已經望向了窗外……

房門打開，姜山鐘走了出來。對于這個男人，湯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了。男人的樣貌基本上沒有改變。與往常一樣，因為粗硬的頭發有些已經變白，頭發整體呈現灰色。剛毅的面頰像往常一樣緊繃著，使得一些皺紋隱隱出現。男人的眼神依舊嚴肅，只是現在多了些冷漠，似乎并不歡迎兩人的來訪。

姜山鐘微微皺眉，眉間蜷起兩道溝壑。“有什么事情嗎？”姜山鐘的聲音很冷淡。

江瑾微微一笑。“如果不介意，可以進去坐坐嗎？”

湯璐本以為姜山鐘會拒絕，可他卻同意了。姜山鐘把兩人讓進門，讓到沙發上坐下，然后給兩人倒了兩杯水。江瑾和湯璐微微低頭致謝。

姜山鐘笑了笑，笑容顯得有些輕蔑。“僅僅是坐坐的話，警方應該不會來這里坐吧？”

江瑾微微一笑。“您說得對。”

“那么今天是要做什么呢？”

江瑾微微點頭。“我們想了解一件事情。”

姜山鐘皺起眉頭。“什么事情？”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銳利。“在姜秋自殺前，您真的沒見過他嗎？”聽完江瑾的話，湯璐微微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江瑾為什么問這個問題。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調查過這個了。她望向姜山鐘，發現他依然皺著眉頭。“什么意思？”

江瑾微微一笑。“之前我們來調查過一次，當時您說您并沒有見過姜秋。所以現在我們只是來確認一下，您現在的答案會不會有些不同。”

姜山鐘的眼神變得很冷漠。“沒有不同。”

江瑾直直地望著姜山鐘。“您在說謊。”一瞬間，湯璐張大了嘴巴。她望向姜山鐘，卻發現他也在直直地盯著江瑾，眼神里沒有一絲的躲閃。

姜山鐘微微一笑。“你說我在說謊，那么證據呢？”

江瑾點點頭，操作手機翻出了一張照片。湯璐注意到那是拍攝的一些資料。湯璐這才想起，剛剛在警局的時候，江瑾似乎一直在看姜山鐘的資料。當時湯璐還感到疑惑，因為案件結束了，雖然要整理資料，但并不是說要盯著一個資料不放。湯璐不知道江瑾為什么會這樣，但應該會有一定的原因。湯璐剛開始還想詢問來著，但隨著忙碌的進行，她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她望著那張照片，注意到了上面的三個字——“薰衣草”。湯璐還在想這有什么關系的時候，江瑾已經給姜山鐘展示完了。

江瑾直直地望著姜山鐘，眼神銳利刺人。“我們之前調查的時候，曾經了解到在自殺之前，姜秋曾經去過商鋪。”話音剛落，湯璐注意到姜山鐘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是很細微的，所以幾乎是一閃而過。

江瑾繼續說道：“姜秋去那里的目的是購買上吊用的繩子。這個在之后的調查中已經確定。而對與她家到商鋪的距離，一個人步行來回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們做過很多推斷，其中一個是別人開車載她過去。”湯璐注意到姜山鐘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江瑾應該也是看到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說早有預料。江瑾微微一笑。“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姜山鐘微微皺眉。“為什么?”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銳利。“因為她身上的氣味。”

“氣味？”

江瑾點點頭。“當時她走進商鋪的時候，商鋪老板聞到她身上有股薰衣草的味道。”湯璐注意到姜山鐘眼中的暗淡在變濃。

“我們調查過，姜秋并沒有噴香水的習慣。”江瑾直直地望著姜山鐘，“剛剛給您看的是我們同事的調查。您車上是使用香薰的，而這香薰的香味就是薰衣草。”湯璐這才明白江瑾為什么那么關注姜山鐘的資料。原來他已經發現，那天確實有人用車載姜秋。而這個人就是姜山鐘。

姜山鐘的眼神充滿了暗淡，他緩緩點頭，面容有些扭曲。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溫柔。“一件痛苦的事情發生后，很多痛苦的事情會接連發生。如果不放下痛苦，一切都會變得很艱難。”

姜山鐘緩緩低下頭，動作顯得很僵硬。“可……真的能……放下嗎？”姜山鐘的聲音很是顫抖。

湯璐微微皺起眉頭。自從案件發生以來，她見過男人幾次。這幾次里，男人給她的印象就是兩個字——“堅毅”。可現在，男人卻顯得那么脆弱。看到這樣的男人，湯璐感到內心有些沉重。

江瑾的眼神很是認真。“當然可以，畢竟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姜山鐘緩緩抬起頭，眼神變得有些呆滯。“是呀……一切已經結束了……”姜山鐘的聲音很小，似乎是自言自語，“也該放下了……”一滴淚水慢慢流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