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打開，何紫走了出來。太長時間沒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湯璐覺得何紫的面容有些憔悴。

江瑾微微低頭。“前來打擾，多有不便。”

何紫擺了擺手。“沒關系。”說著把兩人讓進了別墅。

把兩人讓到沙發上坐下后，何紫給兩人倒了兩杯水。兩人都低頭致謝。

何紫緩緩搖頭。“不必客氣。那么今天到訪是要做什么呢？”

江瑾望著何紫。“我們想要調查一些東西。”湯璐從口袋里拿出了筆記本，準備開始記錄。

何紫微微皺眉。“不好意思，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何紫望著江瑾。“你們的調查與目前的案件有關嗎？”

江瑾微微點頭。“有關。”

何紫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可據我所知，案件已經結束了。而且兇手就是……”何紫的眼神變得有些悲傷，“我的姐姐……”

江瑾微微低頭。“在案件結束的時候，因為有一些事情還沒弄清楚，所以有時候會繼續調查。”

何紫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她望著江瑾，“那么你們想了解什么呢？”

江瑾望著何紫。“你覺得你姐姐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何紫微微皺眉。“什么樣的人？”

江瑾點點頭。“是的。只需要說出你眼中的她就好。”

“我眼中的姐姐嗎……”何紫的眼神很溫柔，“在我看來，姐姐是一個善良勇敢的人。每當我心里難過的時候，姐姐總會安慰我。小的時候，我受到欺負，姐姐總會幫我主持公道。在我眼里，姐姐是一個完美的人。她有很多優點，但在這里我無法一一列舉……”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那么對于這樣的姐姐，你覺得她可能殺死你的父親嗎？”聽到江瑾的話，湯璐微微瞪大了眼睛。江瑾的話是什么意思呢？難道這就是他所說的“轉折”？

何紫的眼神變得有些暗淡。“這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

何紫點點頭。“她去自首前曾經找過我，跟我說了她作案的一切。而姐姐去自首，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們的家庭其實是很冰冷的，這主要是因為父親。父親仿佛并不在意我們，每次回到家總是一副厭煩的樣子。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跟姐姐唯一的心靈寄托就是母親。而母親卻遭受著父親的打罵。對于這樣的父親，我跟姐姐都是非常厭煩的。”何紫緩緩吐出口氣，“姐姐跟我說她很早就產生了殺意。直到姐姐跟我說，我才知道姐姐對父親的恨是那樣的深。”

江瑾望著何紫。“剛剛你說你的姐姐有很多優點，我想問一下，這其中包括舍己為人嗎？”

何紫微微皺起眉頭。“舍己為人？什么意思？”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比如一個人犯了錯誤，你的姐姐會為這個人承擔錯誤。”

“那這是什么錯誤呢？”

江瑾的眼神很是銳利。“一個很嚴重的錯誤——殺人。”聽完江瑾的話，湯璐寫字的手顫抖了一下。她控制著內心的驚訝，繼續記錄。

“除非這個人與姐姐的關系……”

“關系很好，而且很親密。”

何紫微微瞪大了眼睛，隨后眼神有些暗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是有可能的……”

見江瑾點頭，何紫微微皺眉。“警察先生為什么要問這個？”

江瑾微微一笑。“我只是想到了一種可能。”

何紫的眼里充滿了疑惑。“什么可能？”

江瑾望著何紫。“你的姐姐并沒有殺死你父親，殺死你父親的是另一個人。”

聽完江瑾話的瞬間，湯璐感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她停下手中的筆，望向何紫，發現何紫也是一臉的驚訝。“你是說真正的兇手不是我的姐姐？”

見江瑾點頭，何紫微微張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姐假的不在場證明又怎么解釋？”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銳利。“真正的冒充者是在22點30分離開汪瓊公寓的，而從汪瓊的公寓到寺廟，步行的話不會超過20分鐘。何筱雅的那個時間確實可以說明她是從汪瓊公寓回來的。可她并不是那個冒充者。”

何紫微微瞪大了眼睛。“那她在那里做什么呢？”

江瑾微微一笑。“她是在跟蹤。”

“跟蹤？”

江瑾點點頭。“對于那晚，真正冒充汪瓊的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而還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悄悄跟在冒充者的后面。這個人就是何筱雅。在目睹完全過程后，何筱雅組合起了整個事實，一個她非常熟悉的人殺死了她的父親。而很快，她就想到了要為這個人抗下這罪惡。所以在最后，她回到了寺廟制作了那個不在場證明，為的就是使自己顯得可疑，如果警方調查的話會最先發現她。而在罪惡將要暴露的時候她會站出來承擔罪惡。”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我姐為什么不阻止真正的冒充者呢？”

“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

“是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控制。”

“可只要在事情發生之前去做就可以，怎么會讓事情超出控制呢？”

江瑾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地圖，并指著一個點。湯璐注意到那張地圖是當時寺廟管理畫下何筱雅長跑路線的那張。而江瑾所指的那個地方是冒充者從煉鋼廠去往別墅的路與何筱雅長跑的路的交點。“何筱雅經過這里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最開始她并沒有認出來，過了一會后，她才真正認出這個人。可這一會，這個人已經把何仁殺死了。在她得知后，她只能繼續跟蹤，看看這個人要去哪里。最后這個人進入了汪瓊的公寓。何筱雅也就明白了一切。”江瑾望著何紫，“當然，僅僅這樣，最后自首敘述時會出現很多的紕漏。那時何筱雅僅僅知道一個熟悉的人殺死了兩個人。在后來的自首前，她找到那個熟悉的人，詢問了所有的細節。”

“可這僅僅是你的猜想吧……”

江瑾微微一笑。“是的。那么接下來，我可以繼續嗎？”

何紫點點頭。湯璐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在何筱雅自首的前一天，我們曾經去調查過她。調查的最后只是打破了她的不在場證明。對于不在場，她確實說謊了。也因為這說謊，她的嫌疑變得很大。她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于是第二天就自首了。”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根據何筱雅自首時的敘述，我們發現與目前所調查的一切都是吻合的。也是因此，我們才斷定何筱雅是殺害何仁的兇手。可在后來，我們又去調查了一些東西。”

何紫的眼神滿是疑惑。“是什么？”

“這個之后我會說。”江瑾微微一笑，眼神卻異常銳利，“因為調查了這些東西，我們發現何筱雅自首時的敘述有一小塊是在說謊。”

何紫微微皺起眉頭。“說謊？”

江瑾點點頭。“就是那時你跟我們說的何筱雅哭得很傷心的那次。何筱雅自首時說明了原因。那時她得知了何仁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也得知姜秋的生活一直都是痛苦的。姜秋早就知道了何仁的那些事情，可她卻繼續經受著痛苦。也因此，何筱雅產生了對何仁的殺意。”江瑾沒有任何停頓，繼續說道，“可據我們調查，當時何筱雅不僅僅得知了這些。”

何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姐姐還得知了什么……”

江瑾微微低頭。“不好意思，這個跟上面我們調查的東西，我最后都會告訴你。”

何紫點點頭。“明白了。”

江瑾抬起頭，望著何紫。“據此往回看，我們發現何筱雅的自首擁有了另外的說法。”

何紫微微皺起眉頭。“什么另外的說法？”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銳利。“首先是她自首的時間。據此往回看后，自首的時間顯得太早。我們只是打破了她的不在場證明，具體的調查還并沒有完全展開。她的自首，現在看來是很倉促的。而這倉促也是有目的的。”

何紫望著江瑾，眼神似乎有些暗淡。“什么目的？”

“阻斷調查。”

何紫緊皺著眉頭。“阻斷調查？”

江瑾點點頭。“正常情況下，對于一個案件，嫌疑人真正落網后，案件的調查就會停止。而何筱雅就是看到了這一點。她的自首也確實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可……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江瑾的眼神變得很銳利。“因為這個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這個人。”

何紫緊皺著眉頭，并沒有說話。

江瑾的眼神非常銳利。“那么接下來可以講我們的調查嗎？”

何紫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當然可以……”

江瑾點點頭。“我們調查的是汪瓊之前創立的一個賬戶。”

不知是不是錯覺，湯璐看到何紫的臉頰抽搐了一下。“賬戶？”

“是的。這個賬戶有一個奇怪的點，那就是姜秋一直在向這個賬戶匯款。”

何紫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并沒有說話。

江瑾的眼神非常銳利。“剛開始我們調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什么，但只是覺得汪瓊與姜秋有一定的關系。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們得知了香湖市的一座孤兒院。在孤兒院里，我們發現了一個人。姜秋所有的匯款都是給這個人的。”

何紫緊緊皺著眉頭，依舊沒有說話。

江瑾微微一笑。“調查就先說到這里，現在來說一下當時何筱雅還得知了什么。”湯璐注意到何紫的眼神顯露出一絲驚慌。

江瑾的眼神非常銳利。“何筱雅得知了一個人的真實身份。”

“誰？”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你。”

一瞬間，何紫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江瑾的眼神不改銳利。“何筱雅得知你并不是何仁的孩子。你的父親其實是汪瓊。”

湯璐注意到在剎那間，何紫的面容變得很僵硬。緊接著，何紫的眼神變得很暗淡。“確實如此……”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而且其實汪瓊不僅僅有你一個女兒。”

何紫微微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江瑾微微一笑。“你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她叫于沐，也就是我們在孤兒院里調查的人。”

何紫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江瑾拿出手機，操作了一下，翻到了一張照片。湯璐注意到那是孤兒院的那張合影。江瑾指著于沐。“就是她。”湯璐注意到何紫的臉頰變得很僵硬。

“對于這，你知道嗎？”江瑾緊緊盯著何紫的眼睛。

何紫搖搖頭，面容依然僵硬。“我不知道……”

江瑾微微一笑。“真的不知道嗎？”

何紫緩緩點頭，動作似乎有些無力。

“當時我曾經去香湖市的出入境管理部門調查過。于沐在離開孤兒院后去了美國。”湯璐這才知道江瑾昨天在離開孤兒院后去了哪里……

“什么意思……”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據調查，她去的地方與你一樣，都是紐約。”湯璐知道何紫留學的地點是紐約，卻沒想到于沐也去了紐約。她隱隱猜到“轉折”是什么了。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確實會是一個巨大的轉折……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被安排好的嗎？”

江瑾微微一笑。“我并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想到那個冒充者可能是誰了。”

何紫望著江瑾，面容有些陰沉。“你覺得是我嗎？”

見江瑾點頭，何紫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是有不在場證明的。當時我父親遇害的時候，我正在美國。”

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那時在美國的并不是你。”

一瞬間，湯璐看到何紫的眼神有些暗淡。她微微皺眉。“什么意思？”

“我可以說一下我的猜想嗎？”

何紫點點頭。“當然可以……”

“四年前，因為某種安排。于沐也去了美國，去了跟你一樣的城市。這是一種早就被安排好的相見。而安排者就是你的母親——姜秋。也是因為你們可以相見，她也就徹底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可她沒想到，在她去世后，你卻并不甘心。你選擇回來，殺死何仁為母親復仇。你借用的是于沐的身份，而這時，于沐就在美國代替你生活。在案件發生后，于沐借用你的身份回來。你只需要把她再替換。這樣你就會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而我也去交通部門調查過記錄，一個月前，于沐從美國回到了藍盧市。”江瑾的眼神依然銳利，“應該說是借用于沐身份的人。”

何紫緊皺著眉頭，一滴汗水從她的額角滑落。“借用身份就這么簡單嗎？在回來的時候，檢察人員只需要看一下身份證件就會發現一切吧。”

江瑾的眼神依然銳利。“你說得沒錯，現在的檢查都是靠檢察員檢測。可這樣會有很大漏洞。對于身份證件，只需要面容一樣，別的都沒有問題。”江瑾直直地望著何紫，“而于沐和你是雙胞胎。”

“雙胞胎……”湯璐發現何紫的面容變得很蒼白。

江瑾微微一笑。“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就算是雙胞胎，兩個人的面容也會有一定的區別，雖然四年前你們一模一樣。”說著，江瑾站起了身。湯璐收起筆記，跟著站起。湯璐注意到，何紫微微低著頭，身形似乎有些憔悴。

江瑾直直地站著，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一個溫暖的肩膀，每個人都會想去依靠。可如果在依靠前，這個人是罪惡的，那么還是自己承擔比較好。雖然那個擁有溫暖肩膀的人不會反對有罪惡的人的依靠。”

話音剛落，湯璐注意到何紫緩緩抬起了頭。

何紫的眼神很呆滯，面容很是蒼白。緩緩地，她的眼睛閃爍了一下。緊接著，無數的淚水從眼眶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