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雪一直下著，到今早才停。

“主子，這件衣服怎么樣？”眠衣手里捧著一件白底金邊廣袖裙，清雅素凈卻不失華貴。

君玉點點頭。

“然后外面再披一件紅底兔毛斗篷。”眠衣從柜子中取出那件斗篷，斗篷的邊角上，用金絲繡著幾朵靜客。

“主子可是要去參加排冬仗的，裝扮可不能像平常一般隨便。”

冬至，人們穿新衣，備半酒食，祭祀祖先，一如年節。皇帝也要在這一天接受百官朝賀，禮儀甚為隆重，俗稱排冬仗。

排冬仗，只有世家大族的嫡系，才有資格參加。

排冬仗過后，便是消寒會。

君玉到達徐府正門時，徐菁已經在那了。

這是君玉第一次與徐家嫡女相見。

徐府最重禮儀，三綱五常，徐振更是太子少傅，在京都中重禮克己是出了名的。

本以為徐府教出來的嫡女是溫婉的大家閨秀，未曾想眼前的姑娘倒是透著一股英氣。

兩人彼此寒暄一番，便往自個的馬車走去。

“小姐，將軍特地讓我來接你。”駕車的是劉伯。

“辛苦劉伯了。”君玉知曉老爺子的用意。

待兩位姑娘都坐好，兩輛馬車才一前一后的往城門口駛去。

排冬仗在云泉山舉行，云泉山位于京都的南側，山頂有著一座寒山寺。

祭天的地點便是在建于寒山寺的皇家祭壇上舉行。

馬車駛入云泉山角下的驛館。

“小姐，馬車只停到這了，上山的路小姐只能一人而行。”

皇帝為顯祭拜誠心，所有人需要只身一人徒步上山，不能帶任何奴仆。

皇帝身邊也只帶一個平常常在身邊伺候的太監。

所以為了保證皇帝的安全，云泉山在冬至前一晚，便會被禁林軍團團圍住，排除一切危險人物，不容一人進出。

“你是誰？”

君玉剛剛下馬車，便見一腰間配著鞭子的女子一臉敵視的望著他。

君玉很莫名其妙，表示并不想搭理，未置一詞，從女子身旁擦肩而過。

女子一把抓住君玉：“你可知我是誰，便如此……”無禮。

君玉眸中閃過一絲冷意，直直的看向女子。

女子被這冰冷的眼神駭得瞬間忘了下文。

眠衣上前扯下女子拽著君玉的手：“我家小姐不喜她人觸碰，請見諒。”

眠衣語氣雖是客氣至極，可動作卻是十分粗魯，未留一點情面。

“你是君玉。”那雙冰冷的眸子與她小時候遇到的那雙眸子一模一樣。

君玉腳步未停往前走著。

“你還有臉回到這京都？”姜畫握緊手中的鞭子。

“當年若不是你，杞楠哥哥又怎么會死？”說罷，便向君玉抽去。

君玉反手便將鞭子抓住在手里。

杞楠哥哥……

君杞楠小時候不曾與同齡人來往，女孩子便更少了，常稱呼他作杞楠哥哥的，也就只有君將軍副將之女姜畫。

君玉輕輕一拉，鞭子就脫離姜畫手中：“杞楠哥哥，也是你叫的?”

君玉神情冰冷，讓眠衣微微一驚，鮮少看主子露出這幅神態。

君玉將鞭子隨手丟到一旁，用手帕輕輕擦了擦手：“姜畫，你是不是忘了當年的教訓了?我以前便說過，你若這樣叫他，我見一次打一次。”

“如今君府已經沒落，你還以為你能像以前一樣囂張嗎？”

君玉活動了一下指關節。

“當年君叔叔與你娘還未成親，你便出生了。誰知道你是否真的便是君府的嫡女，還是什么野種。”

君玉捏了捏拳頭。

“哇。”姜畫突然哭了起來，往與君玉相反的方向跑去。

“主子，你若要教訓人，用銀針便行，何須動拳頭。”主子這樣太不優雅。

“她最怕的便是我的拳頭。”

“呵。”一陣低沉的男聲。

君玉遁著聲音望去，便見不遠處停了一輛馬車。

不知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待了多久，是否將剛才她與姜畫談話的內容都聽了個遍。

宋瑾從馬車上下來，仍一身白衣，不過袖角繡了幾朵金絲靜客，腰間沒有了玉佩，掛了一個紅色香囊，香囊同樣是以靜客作為裝飾圖案，可是繡工卻十分粗糙。

那日下雪，這人沒有撐傘。今日沒有下雪卻反而撐了一把白底油紙傘。

這男人偏愛白色。

‘是上次那個公子。’眠衣退至遠處。

“王爺這般陰陽怪調是何意?”

“玉兒，很喜歡君杞楠。”男人問道，漸漸向君玉走近。

“他是我唯一的嫡親哥哥，我自然喜歡。”

“只是因為他是你哥哥的喜歡，沒有別的喜歡么?”宋瑾喃喃問道。

“那王爺想要哪種喜歡？”

“我想要……”

君玉手慢慢握緊成拳頭。

“哎呦，王爺，你可算到了。讓雜家好等。這快到了上山的時辰，陛下還在等您商量流程呢。”

宋瑾將半伸出的手縮回袖子中。

君玉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氣，手慢慢松開。

“您是君玉君小姐吧。”公公翹著蘭花指走到君玉身邊。

“正是君玉。“君玉語氣淡淡。

“沒想到君玉姑娘長這么大了，陛下看到你肯定會開心的。”

他開不開心我不知道，但君玉相信，只要皇帝一見到他，就會立馬不開心。

“君玉姑娘還是休整一下，馬上便要上山了。山上路滑，雪厚，君玉姑娘第一次來，更要小心。”

“謝公公關心，君玉會注意的。”

………………………………

“小姐，關鍵時刻可別慫啊！現在你是姜將軍府的嫡女，皇后的妹妹，這全京都的姑娘都得讓你三分，她君玉有什么好怕的？”

“你忘了當年她怎么打我的。”

當年姜畫對君杞楠十分癡迷，每日到君府，便杞楠哥哥，杞楠哥哥的叫著，像個跟屁蟲。

有一天，君玉終于忍不住了，便揍了姜畫一頓，在長輩面前名曰切磋，背地里卻是單方面虐打，并放狠話說。

“你若以后再叫君杞楠叫杞楠哥哥，我便聽一次打一次。”

兩人都是將門之后，當時姜畫的父親還笑著說：“畫畫和阿玉感情真好。”

偏偏姜畫還執著的很，杞南哥哥這個稱呼就沒變過。

就這樣，姜畫被君玉打出了陰影。。。

“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當年她是怎么打小姐的，小姐如今便怎么打回來？”

“你方才沒看到?她一把便抓住了我的鞭子，我分明就是打不贏。”

“那我們可以偷偷找人來打她。”

姜畫給了小桃一個栗子：“我姜畫是頂天立地的兒郎，怎么可以做這種不道義的事情。”

“好的，以后小桃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

小丫鬟穿了一身粉嫩的裙子，頭上扎了兩個對稱的兩個發髻，聽話的點點頭。

“小姐方才不應該哭著跑開，這樣我們多丟臉吖。”小桃有點郁悶。

“你還好意思說？從方才君玉狠狠瞪我開始，你便開始拼命拽我衣角。”

“我是怕小姐被打。”

姜畫默了，其實本小姐也怕自己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