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安，不是唯一的兇手！”

“顧大人一定要這么較真兒嗎？身在官場，得學(xué)會難得糊涂。”

“你，這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承業(yè)死了。這個自小被他爹寵著，慣著，被身邊兒人驕縱著長大的小侯爺再也沒辦法無法無天，去禍害更多無辜的姑娘了。所以，是誰殺的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且兇手自己招認(rèn)，殺人動機(jī)十分明顯，老侯爺也挑不出什么理來。所以的所以，這樁案子是不是可以就此了結(jié)了？”

“李承業(yè)畢竟是小侯爺！”

“我知道他是小侯爺，可這小侯爺是人，旁的姑娘就不是人了嗎？都是爹生父母養(yǎng)的，憑什么他的命就要比別人的金貴些。我知道殺人償命，但他的命，不值得那么多人去賠。當(dāng)然，您是大人，你若是執(zhí)意追究，我也不能攔著您。我所說的，也僅代表我個人的意思。”

“我沒那么閑！”顧長風(fēng)懶懶道。

“什么意思？”

“區(qū)區(qū)一樁命案，還不值得讓我出面。”顧長風(fēng)抬起長腿，邁過門檻：“且我與文遠(yuǎn)侯府也沒什么交情。”

真是傲嬌的宰相大人，只是這位擅長失憶的宰相大人，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回憶一下，剛剛是誰說的破不了案就把她當(dāng)成兇手送到文遠(yuǎn)侯府的？與侯府沒什么交情，卻偏偏揪著她不放，說白了，不就是想要她“死”嗎？

“那個……大人……”

顏素問拽著大氅一步緊著一步的跟上去。

“說！”

“退我的親真沒那么麻煩的，你若是擔(dān)心被人詬病，我出面也行。我就說我身患重疾，說我命硬克夫，您不娶我也是為了大魏著想，為了黎民百姓著想。這皇上也好，百姓也罷，都是講道理的人，肯定只會說是我拖累了大人，不會說是大人您因為門第之見，始亂終……哦，不，是刻意悔婚的。”

“顏素問！”

“民女在！”

“你就那么不想與我成親？”顧長風(fēng)止步，臉色晦暗。

不想，當(dāng)然不想，可這種話不能當(dāng)著宰相大人的面說。

“大人您怎么會這么想呢？民女怎么會不想嫁給大人您呢。您看您，位高權(quán)重，貌若潘安，家財萬貫，風(fēng)流倜儻，這嫁給您的人，必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再說了，當(dāng)個小醫(yī)女哪有當(dāng)宰相夫人威風(fēng)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

“民女心里頭是知道的，可民女不能不為大人您考慮啊。”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瞟著某人的臉色：“這婚配，自古以來講究的就是門當(dāng)戶對。我們顏家，雖說也是做官兒的，可這御醫(yī)跟宰輔還是有差別的對不對？再者，像大人您這么優(yōu)秀的人，夫人必須得出自名門，必須得三從四德，必須得琴棋書畫，詩酒茶歌樣樣精通。可您再看看我，鄉(xiāng)下來的，沒見識，沒品味，若大人當(dāng)真娶了我，只怕會成為咱們大魏的笑柄，被那些閑來無事的人拿來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談資。民女仰慕大人，是絕對不允許像這樣的情況發(fā)生的。所以，大人，您就勉為其難的退了與民女的這門親事吧。”

“你倒是真心為本相考慮啊！”

依稀間，似乎聽到某種關(guān)節(jié)響動的聲音。可循著聲音看去，看到的只是兩只呈自然垂直狀的手。嗯，這顧長風(fēng)的手，長得蠻好看的，適合抓藥。

抓藥？抓什么藥，眼下說服顧長風(fēng)與她退親才是正事。

都說天子腳下是非多，她本是不信的，可是瞧瞧，她這才到鄴城幾天，就接二連三的發(fā)生命案。先是府里的奴才被祖母給杖斃了，緊跟著就是靜心庵里死了小侯爺跟妾氏，再這么下去，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命犯天煞，自帶麻煩的主角一號了。

得，她天生對做主角沒興趣，混個路人甲挺好的。

“大人您明白就好。”低頭，言語間似帶悲戚：“讓民女放棄您，民女這心里也是會痛的，但是為了大人，民女寧可心痛，寧可獨自一人承受被您退親的后果，也絕不愿意拖累大人您。”

“好！很好！”顧長風(fēng)連說了兩個“好”字，甩袖而去。

這下，應(yīng)該能被退親了吧？

顏素問小聲的碎碎念著，抬頭，卻對上了還站在原地的顧云飛。

顧云飛一臉同情的看著她，說了句：“相爺生氣了！”

“是嗎？”她反問，莫名心虛。

“顏姑娘當(dāng)真不知相爺他是為誰來的靜心庵嗎？”

為誰？

難道不是因為李承業(yè)，而是因為她？

想到這里，她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自戀，是毛病，要不得。

“相爺來此，必然是為了公事。”顏素問一邊打哈哈，一邊取下身上裹著的大氅交給顧云飛：“相爺?shù)囊路瑒跓╊檶④妿Ыo相爺吧。”

“姑娘還是自己去還吧。”顧云飛摸摸鼻尖：“姑娘得罪了相爺，相爺如今正在氣頭上，我可不敢去觸這個霉頭。”

說完，顧云飛一個輕功，居然消失不見了。

顏素問眼巴巴的望著天，心說，會輕功真好，她小時候咋就沒想起找個師傅練練呢。

既然顧云飛不肯將大氅給帶回去，她就再勉為其難的裹一會兒吧。畢竟，天冷，她穿得也是真的單薄。

抬腳時，她回頭，又看了眼小院。

凈安被丞相府的侍衛(wèi)給帶走了，凈玄與凈語兩個則配合的去處理余下的事情。小侯爺與凈云的尸身仍擱在那間屋子里，只不過門口多了兩名侍衛(wèi)把守。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后山小院，一下子就變得安靜起來。

看著屋檐上的白雪，顏素問竟有一種恍然入夢，卻又不知那個才是夢的感覺。

她搖搖頭，裹緊大氅，剛想邁步，胳膊就被人給捉住了。

抬頭，對上一張冷冰冰的臉。

“顧……”

“我們談?wù)劇！?

不由分說，顧長風(fēng)竟直接拽著顏素問去了后山的松柏林。

“大人……大人您慢些走。”顏素問腳下打滑，連掙脫的心都沒了。

“啪嘰！”人摔到了地上，連同著顧長風(fēng)的大氅一起。

山上雪厚，倒也沒摔疼，只是姿勢有些難看。

她胡亂扒拉一通，才將頭從大氅中解救了出來，對上他充滿寒氣的眼睛，尷尬地說了句：“大人，您的衣服臟了！”

“顏素問！”他叫她的名字，甚至做了一個俯身的動作。就在顏素問誤以為他要將自己從雪地里拉起，或者抱起來的時候，她聽見他用近乎惡狠狠的口吻說了句：“下月初，我便讓人去你們顏家提親。”

呢？

顏素問趴在雪地里發(fā)愣，繼而看著某人冷冰冰的，越行越遠(yuǎn)的背影喊道：“大人……大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當(dāng)真是想要被您退親的。”

被喊的某人腳步一滯，也施展輕功消失在了雪后的松柏林中。

顏素問捶雪，憤然道：“官大了不起啊！會輕功了不起啊！不過是讓你退個親，你就把人扔到后山這犄角旮旯里。嘴里說著下月初去提親，心里還不是盤算著把我凍死得了。”

手忙腳亂的從雪地里爬起來，又拖著一身雪泥，腳步踉蹌的回到庵里，才打算歇一歇，就看見那些原本住在山下別院里的仆人們都集聚在前院里。

幼白與爾容也在，看見她，老遠(yuǎn)就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兒，從后山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腳。”

“不小心摔了一腳？”原本站在一旁的顏沐桐，瞧見顏素問這一身狼狽的樣子，也湊了過來：“這解釋倒好，只是不知真相究竟為何。”

“三小姐這是什么意思？”爾容護(hù)主的與其爭執(zhí)起來：“若非為了三小姐，我家小姐也不至于上山來受這份罪。”

“哼，這才幾天就一口一個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的。”顏沐桐翻了個白眼：“你可別忘了，你是我祖母院兒里的人，是吃著我們顏家米糧，拿著我們顏家月銀的。吃里扒外，可沒什么好下場。”

“三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幼白也站了出來：“我與爾容的確是老太太屋里出來的，卻也是老太太親自發(fā)話將我們送到小姐院子里的。老太太既將我們送給了小姐，那我們便是小姐的人。丫鬟護(hù)主，是我們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我們是顏家的丫頭不錯，可二小姐也是顏家正兒八經(jīng)的小姐，不像某人，娘親是繼室，這嫡小姐的身份都是運氣好才得來的。”

“你個賤丫頭，你說什么？”

“奴婢說的是咱們鄴城人人都知道的事實。”

幼白與爾容都是從顏老太太屋里出來的，這要脾氣有脾氣，要嘴巴有嘴巴，論打嘴仗，她們自認(rèn)輸不了人。往常，看在她是府中小姐的份上，能忍的也就忍了，可如今，她仗著自小生在城里的關(guān)系就欺負(fù)剛從老家回來的自家小姐，這口氣怎么都忍不了了。

且顏老太太不喜秦婉茹，二人久在老太太身邊，耳濡目染的，對這母女三人，也就沒什么好感了。

齊齊的對著顏沐桐翻了個白眼，顏沐桐被徹底激怒了，她絲毫不顧自己顏家三小姐的身份，竟當(dāng)眾翻起衣袖，舉起巴掌，沖著二人就沖了過去。

“你個賤丫頭，看我今天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