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瞧著倆人又熱絡的說起話來,也湊上來瞧起來。
“寶茹,你這是花了不少錢吧。”
林寶茹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也沒辦法,今年冬天太冷了,眼看往后還會更冷,總不能為著省錢看著一家子整日里凍的不成樣。”
“正好分家,我大伯不是把我爹留下的莊戶買了么,給的銀錢正好能置辦這些。余下幾個銅板我也買了些吃的用的,就盼著這點物件能撐過年節(jié)。”她說話的時候,剛好一陣冷風吹過,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又抽了抽鼻子。
有了她這個動作,那些眼尖的,也就瞧見她有些裂開口子的衣裳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層發(fā)黑的棉子。
人大抵都是同情弱者的,看著林寶茹跟王氏的可憐模樣,再想想劉氏跟章氏,還有今日找事兒的那倆章氏的親戚模樣,大家就越發(fā)覺得林家二房日子過得忒艱難了。
有了一樣的想法,大家說話就更放得開了,當然看著性子柔軟的王氏,就有人恨鐵不成鋼了。于是,一群人湊一起,從嚼舌根的閑話,就轉為了勸說王氏莫要再軟弱的事兒上來。
更有甚者,干脆就說起對付那些撒潑耍賴長輩的手段來。
雖然王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卻感覺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最初的震驚,到后來小聲的詢問,看的林寶茹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果然,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自家娘親恭順了一輩子,唯唯諾諾了一輩子,也該學學旁人的氣性了。不說讓她變得多要強,最起碼在遇上事兒的時候,決不能只一味的委曲求全甚至是抹眼淚。
回了村,在岔道口的時候,大家伙兒就意猶未盡的分開了。馬嬸子還拉著王氏的胳膊,說道:“趕你們要下針的時候,可記得招呼一聲,我旁的不行,針線活兒還是拿得出手的。到時候,一塊去幫你們做衣裳跟被子。”
王氏跟她也相處熟了,知道她對自家沒有壞心,連連點頭應了。
今兒雖然花了錢,但因著能過個暖和的冬日,王氏跟林寶茹都十分高興。就連林滿倉感受著背著的對他而言輕飄飄的棉花跟布匹,也頭一次感到了輕快......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候了,冬日天兒黑的早,所以現在村里幾乎見不著人。只是越是寧靜,越讓人感到寒涼,那山坳里的冷風一吹,更是讓林寶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王氏見自家閨女凍的脖子都縮起來了,便小心拉了她的手想給她暖暖。可拉到手里,才發(fā)現,她的雙手竟也不比閨女的暖和半分。
林寶茹感覺到王氏的動作,心里一暖,笑道:“娘,咱倆這算不算倆冰塊相互取暖?”
王氏瞧她還有心思說笑,不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都快凍壞了,還想著耍嘴皮子,還不趕緊回去!”
還沒到家門口,林寶茹就看到門口探頭張望的幾個小的。沒等她開口呢,還年幼的采荷就匆忙的沖了過來。
身后緊緊抱著林小山的采茹,這會兒也高興的叫了聲“大姐”。那聲音,雖然還是小小的,可卻透著顯而易見的親近跟歡喜。
林寶茹笑看著跑到自己跟前,伸手去接自己手里籃子跟碗盤的采荷,心里覺得熱乎乎的。
其實仔細想想,除去老宅那邊時刻蹦跶的奶奶跟大伯娘,這個家也算溫馨和睦的。兩個妹妹,并上走路都有些搖晃的小山,都是個頂個的乖巧懂事兒。
等林寶茹走到門前的時候,一直在采茹懷里安安靜靜的小山,就開始伸著手往大姐身上撲了。要不是采茹抱的結實,怕是小山就得栽到地上了。
他這一動彈,可是驚了幾人一下。
林寶茹不敢再逗他,趕忙把人接過來,順勢,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虎著臉說道:“怎么這么不老實!”
小山挨了巴掌,可還是覺得開心。他摟著自家大姐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說道:“想......想大姐......”
這么一說,可不就讓林寶茹直接破功了?
在一旁瞧著幾個孩子互動的王氏,佯裝生氣的戳了戳小家伙的臉蛋,“也不見你說想娘!”
小山見娘親不高興了,趕忙點著小小的腦袋說:“想......x想......”
那小腦袋本就有些大,而脖子有十分纖細,這么一點頭就跟要被折斷似的,看的王氏心里又是一陣酸澀。
一旁的采茹小大人似得笑著戳穿他,“大半日了,我跟你三姐可也沒聽你說想娘......”
采茹這么一說,大家伙兒的目光就看向了小山,讓小山有些害羞的把頭埋進了大姐懷里,甕聲說道:“就是想,就是想。”
小小的人,害羞也帶著奶兇奶兇的聲調,可模樣卻甚是可愛。
幾人一道進了家里,林采茹幫著娘跟大姐歸置了集上買的物件,而采荷則去拖了干柴準備熱早上的苞米粥。
“娘,大姐,這么多布料跟棉花,是要做什么?”林采茹有些遲疑的看向王氏跟林寶茹,大概是之前一家人忍饑受凍也要給奶奶添置新棉衣的事情讓她心里生了陰影,所以現在她也極怕這些東西,又是要給老宅那邊送的。
林寶茹看著不斷在身上擦著手心,不敢再碰那雪白棉花的二妹,柔聲說道:“天兒冷了,娘要給咱們全家做棉衣裳跟棉被,所以就買了不少。”
她伸手揉了揉林采茹的頭發(fā),笑道:“你放心,咱娘以后只會顧著咱們。”說著,她就扭頭看向王氏,問道,“娘,你說是吧?”
王氏覺得眼眶有些發(fā)脹,她撇頭錯開倆閨女希冀的目光輕輕點頭,“嗯,娘以后只顧著咱們娘幾個的日子,旁的再不管了。”
林采茹一聽這話,一雙眼驟然迸發(fā)出亮光,歡喜的摸了摸那棉花跟布料。
到底是孩子,多年沒添過一件像樣衣裳的她,在確定了自己不是做夢后,就開始高興的說起今天白天干的活兒來。
“我跟采荷把娘跟大哥捆好的柴禾抬到柴禾垛了,而且我們還帶著小山到地邊上割了毛毛草,又拾了一背簍樹枝。”林采茹說的眉開眼笑,多了幾分討夸的孩子氣。
“晌午時候,我跟采荷去挖了觀音土曬了半日,然后碾碎了收在大哥屋里了。”她面上沒了往日的膽怯神情,但說出的話,還是讓人心里泛著苦澀。“大姐,我跟采荷、小山上午吃了剩下的苞米粥,還給大哥你跟娘留了一碗稠的......”
林寶茹心里也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又是難受又是熱乎乎的。早起那粥雖然煮的濃,也飽腹,可實際上剩的并不算多,若是兩個半大的孩子帶著小山要吃飽,定然是剩不下的。
可偏生,她們不僅剩下了,還舀出了一碗稠的。
想到這里,她就拍了拍還一臉等夸贊的采茹,笑著說道:“往后,咱們再不吃觀音土了。”
林采茹瞪大眼,似乎對自家大姐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不吃觀音土,那她們怎么熬日子啊?娘不是說,等過了春,到了麥夏才能有糧食嗎?
林寶茹也不賣關子,一邊把小山放到棉花旁邊,一邊拿了籃子塞進采茹懷里,“喏,這是些小食,還有我跟娘一道買的苞米面跟肥肉......”
這會兒天兒還沒黑透,所以采茹毫不費事的就看清了被自家大姐用布蓋的嚴嚴實實的東西。那籃子里,可是好幾樣點心,還有一大包骨頭跟一塊有些滲出油漬的肥肉。
她看的心里發(fā)慌,趕忙又蓋上藍布,半晌后又憋著氣打開。等瞧見里面的東西,還是滿滿當當一點沒消失后,她才咧嘴笑起來。
“娘,大姐,這真是咱們家要吃的嗎?”
就在林采茹再三確認的時候,燒起灶火的采荷也蹦跳著進了屋里。她湊到自家大姐身邊往籃子里一看,當即高興的喊道:“娘,大姐,好多吃的啊!”
采荷年紀小一些,并沒有采茹想得多,她依偎在自家大姐身邊,笑的十分開心。
“大姐,這是咱們?yōu)檫^年買的嗎?”
林寶茹把人攬在懷里,搖頭說:“不,這是咱們平時吃的。等明兒熬出豬油以后,咱們用豬油酥跟骨頭燉鍋菜吃。”
其實集上在糧行時候,她是想著咬咬牙跺跺腳買兩斤白面回來的,可等瞧見那白面價格以后,她又打了退堂鼓。
一斤白面能抵三斤苞米面,甚至比糙米還要貴許多,要讓她仗著分家剛得的二兩銀子奢侈一把,她還真下不了手。
雖說沒有給奶奶奉養(yǎng)銀子的這座大山,可在她沒找到進項方法,而且家里要什么沒什么的情況下,想頓頓吃白面吃餃子,也是不現實的。
畢竟,家里這么幾口人,還得想著法的熬過這青黃不接的冬日。
采荷聽自家大姐說的,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那明兒采荷給大姐洗菜燒火,采荷都好久好久沒吃過燉肉菜了。”林采荷親昵的仰頭看著自家大姐,喜滋滋的看著籃子里的骨頭,歪頭說道,“上次石頭說他家做了殺豬飯,可好吃了,就是用骨頭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