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板很是奇怪我為什么會要求再開業2天,他對老板娘的辜負和不安,是與日俱增。原本死水的脾氣,居然開始涌動漣漪,時不時地對手下小工開火怒懟。
已是中午,楊老板拿著蒼蠅拍,在店里四處轉悠,店鋪里一個人也沒有。
“老板,都冬天了,有蒼蠅嗎?”小孫小聲地問。
楊老板停了下來,沖坐在桌旁發神的小唐大聲地問:“曉光到哪去了?”
“他早上來的時候你在睡覺,他就出去了。”小唐一臉無辜。
“哎……兩天……”楊老板邊說邊搖頭。
翌日清晨,下起了雪。楊老板伸著懶腰站在小店的門口。我鉆了進來,一身白雪,不停地咳嗽。
“曉光啊,我要說你了,你叫我們開業,結果這兩天你卻不見了,你干什么去了?”楊老板怒目而視。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呵著氣暖手。張開嘴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楊老板見狀,忙從廚房端出一碗熱豆漿,“趕緊喝,喝完回屋加件衣裳。”
“老板娘。”幾個伙計異口同聲地說。
楊老板緊張地看過去,老板娘叉著腰、橫著眉站在門口。
老板娘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目光從店員的臉上移到了店鋪的裝潢,最后利劍似地刺向了楊老板的眼。
“你回來了……”楊老板捏摸著自己的手,尷尬地笑。
老板娘不予理睬,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翹起二郎腿,無聲地看著楊老板。
楊老板試著和老板娘對視,最終把持不住,避過眼神,轉向旁邊一臉焦慮的小唐。
“小唐,給你舅媽來碗豆漿。”楊老板終于找到說話的由頭,臉色也稍顯平和。
小唐如夢初醒,快步跑進了廚房。
我坐在桌旁,渾身仍不自覺地抖動。
“曉光,進屋去加件衣服。”楊老板趕緊向我擠眉弄眼遞眼色。
老板娘瞥了我一眼,冷冷的眼神把氣溫驟降兩度。
“都別走,我有話說。”老板娘終于開口,象慈寧宮的皇太后發話。
楊老板臉色一沉,恭順地站好。
“楊圣賢,楊老板,這些日子,賺大錢了吧?”老板娘歪著嘴,斜著眼笑。
楊老板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你倒是說話啊,你都當家做主了,這家好當吧?”老板娘的眼神里噴射著怒火。
“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別在這繞彎子。”楊老板聲音很大,但底氣不足,最后三個字小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小唐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放在了老板娘面前:“舅媽,趁熱喝。”
老板娘揮了揮手,“楊圣賢,我有什么話要說,我還能說什么?”老板娘的臉變得扭曲,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楊老板抬起頭,發現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起,仿若要將自己點燃融化。
“有事你就說,我這的情況……你都知道了?”楊老板挺胸抬頭,視死如歸。
老板娘噌地一聲站了起來,揮動右手將面前的豆漿推下桌去,瓷碗四碎,豆漿橫流,店員們個個面色驚恐。
“楊圣賢,咱們幾十年的夫妻,我出去這么久,你找過我嗎?”老板娘嚎哭起來,眼淚鼻涕瞬間涌出。“咱們十多年的積蓄啊……”老板娘邊說邊從褲包里掏出了手絹,“就這么被糟蹋了。”說完,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李曉光啊李曉光,我們是上輩子欠你的,好心好意地幫助你,你呢?給點陽光就燦爛,高中都沒畢業,愣把自己當諸葛亮,搞什么套餐、裝修!我呸!”老板娘向地下猛吐口水,接著用手絹將眼淚鼻涕一網打盡。
“你知道嗎?你這是禍害我們啊,我們辛辛苦苦十多年的積蓄啊。你知道嗎?楊圣賢家里還有一個生病的母親啊。你知道嗎?她要靠我們養活,靠我們!”聲音變得銳利,仿若要割破我的耳朵。
楊老板被徹底擊潰,蹲在了地上,眼里流出了淚:“別說了!求你了,這事不怪曉光啊。”
“是不怪曉光,怪就怪人面豬腦的楊圣賢!自己老大一個人,沒主見,跟著一個小屁孩學辦家家。”老板娘坐了下來,肩膀隨著呼吸抽搐著。
我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敞開的大門,讓屋外的寒風將自己冰凍。我僵硬地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老板和老板娘彎腰敬禮。
“楊老板、老板娘,謝謝你們這些天對我的關心照顧,我無力償還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了!”我失魂落魄地向門外走去。
楊老板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想拉住我,但看見旁邊發怒的老板娘,只能在原地唉聲嘆氣。
屋外飛舞的雪花籠罩著我,我停住腳步,依戀地看了看大家。“楊老板,我們沒有輸。”
楊老板無奈地搖了搖頭,老板娘站了起來,怒目而視:“滾!快滾!敗家子……白眼狼!”聲音如海嘯,回蕩在這個寒冷的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