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案情總結
- 胡公案
- 胡悉之
- 3096字
- 2020-07-22 18:00:00
“為什么?”雅克不解,“就憑那些皮屑嗎?”
“沒錯!費爾南在死前傷到了兇手,這個發(fā)現(xiàn)可以幫咱們大大縮小嫌疑人的范圍!”胡樹人興奮地說道。
走廊上,病患和醫(yī)護人來人往,這其中病患占了大多數(shù),個個面有菜色。這并不奇怪,畢竟一個渾身沒病的人沒必要去醫(yī)院轉(zhuǎn)悠。至于那些醫(yī)生護士,則是忙得腳不沾地,甚至還有帶傷工作的。
這不是夸大其詞,胡樹人和雅克就遇到了一位打著吊帶的醫(yī)生,雖然受了傷,但他依舊在各個病房間奔波。
眾人離開廣慈醫(yī)院,坐上別儒車回到中央捕房。
走進辦公室,雅克正想開口說話,卻見胡樹人徑直走到那塊黑板前,拿起抹布在上面擦了起來。
“胡樹人,你干什么?”雅克見狀嚇了一跳,急忙沖上前來抓住他的袖子,但已經(jīng)太晚了,黑板上的線索被胡樹人擦了個一干二凈。
“當然是整理證據(jù)。”胡樹人看都不看雅克一眼,輕輕甩開他的手,接著拿起一旁的粉筆在黑板上快速地書寫起來。為了讓雅克能夠看懂,他寫的是法文。
站在一邊的雅克看到胡樹人龍飛鳳舞的板書,登時驚訝地“咦”了一聲,隨即湊到近前仔細觀察起來。
“胡樹人,你的法文怎么寫得這么好?”過了一會兒,雅克大惑不解地說,“我原以為你只是會說而已,沒想到還能寫一手漂亮的花體!”
“這有何難?”聽了他的夸獎,胡樹人手上不停,反應很是平淡。
“我看你在江海關工作,還以為……”雅克吞吞吐吐地說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來證明,為什么在江海關工作的胡樹人法文板書不應該這么好,只好放棄胡思亂想,轉(zhuǎn)而看起了板書的內(nèi)容。
胡樹人也沒理他,一邊在腦海中梳理線索,一邊運筆如飛。又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放下了粉筆。
“四名死者的死因已經(jīng)確定,加上我們之前找到的所有線索,可以肯定他們都是在同一晚被同一個兇手所殺。兇手有一個明確的殺人手法,在殺死前三位死者的過程中,這個手法得到了完美的執(zhí)行,唯獨輪到第四位死者費爾南——也就是我們發(fā)現(xiàn)的第一位死者的時候出了岔子,導致他的計劃沒能執(zhí)行。也正是因為費爾南的死法包含了意外因素,所以兇手原本嚴謹?shù)姆缸锉懔粝铝艘恍┲匾淖C據(jù)。”
胡樹人緊盯著黑板上的內(nèi)容,自言自語起來,此時的他整個人都處于一個空明的狀態(tài),神思全在腦海中的思維殿堂,已經(jīng)完全注意不到身邊的人和事了。
劉牧原見狀,立刻走上前去,停在老爺身邊一步開外的位置,面向眾人負手而立,肌肉緊繃,眼神充滿警惕,一副如臨大敵的態(tài)勢。
雅克先是一驚,隨后反應過來,自打兩人合作以來,類似情形已經(jīng)出現(xiàn)多次了,每當胡樹人這個樣子,就代表他的推理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階段,而劉牧原則一貫如此時一般,寸步不離地護他周全,這是護院的工作,亦是劉牧原存在的意義。
過了一會兒,胡樹人繼續(xù)推理道:“費爾南的死雖然留下了許多線索,但要想確定嫌疑人的身份,最重要的還是另外三名死者的死因。兇手給他們注射的麻醉藥劑量非常精確,既不會過量導致死者身亡,也不會過少而導致藥效不足,這也就意味著,兇手必定是一個對藥物十分熟悉的人,很可能是醫(yī)院的工作人員。醫(yī)院用的麻醉劑都是舶來品,市面上不可能買得到,這也可以作為一個佐證——當然,我并不排除兇手通過某些渠道從醫(yī)院內(nèi)部,或是黑市里買到了非法出售的麻醉劑,但這個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故不列入考量范圍之內(nèi)。還有,皮耶爾醫(yī)生在尸檢報告里提到過,三位死者身上的針孔與醫(yī)院使用的針頭尺寸相當,這也是很關鍵的一節(jié)。”
雅克拿起紙筆迅速將胡樹人的話記錄下來,他心里很清楚,通過這次推理,他的老朋友很可能會鎖定嫌疑人的身份,自己現(xiàn)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仔仔細細記下來,以免待會兒跟不上胡樹人的思路。
還沒等他把剛才那番話記明白,正在思考的胡樹人便再次開口說道:“在吳記磚窯里,我們發(fā)現(xiàn)了可能是燒磚師傅吳家盛的骨灰,并且推斷出,十三年前,幾位死者很可能對吳家盛許以重金,讓他燒制了夾有黃金的空心磚。這些磚塊被幾位死者蓋成平房,并在之后的十幾年里居住其中。雖然財不露白沒什么稀奇,但四位死者采取的隱匿方式過于復雜,不符合常人的思路,而這也再一次提醒了我,他們四人的黃金很可能來路不正。而大量來路不正的財富,十有八九涉及到分贓不均亦或攜款潛逃之類的犯罪事件,這就給了我們一個思路,關于兇手殺人動機的思路。”
雅克一邊奮筆疾書,一邊不住地點著頭。雖說胡樹人這一次的推理,只是在之前所有的猜想基礎上進行總結和糾錯,但這其中的縝密思維卻總能讓旁人大開眼界。
“現(xiàn)在,兇手的身份有了,手法有了,動機也有了,我想,是時候開始抓捕行動了。”胡樹人轉(zhuǎn)過頭來對雅克說道,嘴角掛著一抹熟悉的微笑。
雅克聞言一愣,問道:“胡樹人,你的推理結束了?”
“當然,這次的案件已然清晰明了。”胡樹人笑著回答。
“可是,”雅克有些不解,“你還沒告訴我要抓什么人呢?”
聽到他的話,胡樹人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轉(zhuǎn)而對雅克身后的王大力道:“小王,聽完我的話,你知不知道該抓什么人?”
“知道。”王大力立刻應道,臉上寫滿了自信。
見王大力這么說,雅克的臉色頓時一變,有些不悅地放下筆記簿,掐著腰瞪著王大力說道:“好,你小子倒是給我說說,該去抓什么人?”
“領導,胡先生剛剛說了,兇手很可能是醫(yī)院的人,那我們只要去醫(yī)院抓人就好了。”王大力唯唯諾諾地回答。
胡樹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小王說的沒錯,去醫(yī)院抓人。”
“可上海的醫(yī)院那么多,我到底要去哪家抓人!難不成你要我把全上海的醫(yī)護都抓過來嗎?”雅克當時就急了,“那么多的醫(yī)生、護士還有清潔工,且不說我抓不抓得過來,就算全抓來了,中央捕房的拘留所關得過來嗎!更何況,還有很多醫(yī)院在法租界外,我哪來的權限?等到各種手續(xù)都辦下來,恐怕兇手也早就逃之夭夭了罷!”
見他的心態(tài)有些崩潰,胡樹人溫聲安撫道:“雅克,我的朋友,你先別著急,聽我慢慢和你說。”
說著,他拍了拍雅克的肩膀,雙目堅定地看著對方的眼睛。
在胡樹人的注視下,雅克心頭的焦躁逐漸平息,他擺擺手道:“你快說罷!”
胡樹人笑道:“方才小王說得沒錯,只是不夠具體。我來幫你把嫌疑人的范圍縮小一些,如此一來你行事會方便不少。”
他一邊說,一邊沖黑板抬了抬下巴,旁邊的劉牧原會意,立刻伸手拿下黑板,翻了個面重新掛了回去。
胡樹人拿起粉筆,直接在另一面空空如也的黑漆上寫下了自己的對于兇手身份的分析。
“首先,兇手在醫(yī)院工作,他很可能是洋人,當然,也不排除是中國人的可能。”說罷,他便在黑板上寫下了醫(yī)院這個關鍵名詞。
寫完第一個推斷,胡樹人再次開口說道:“其次,我們要排除大部分女性作案的可能,畢竟在費爾南的案件當中,兇手只用了兩秒鐘的時間就輕松地用力量壓制了對方,我由此推測,他的性別八成是男性。之前我說過,兇手的身高比費爾南矮3到5公分,費爾南身高176公分,因而兇手身高應當在171到173公分之間。三位死者肺里的積水含有泥沙,說明兇手并沒有就近從案發(fā)地點附近的自來水塔取水,而是跑到黃浦江邊取了江水,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兇手很可能對現(xiàn)場周邊的環(huán)境并不熟悉,同樣也說明兇手工作的地方和住所應該都不在碼頭一帶。既然不住附近,又能在作案后離開現(xiàn)場,這就意味著他可能乘坐了黃包車之類的交通工具,而大部分黃包車受照會的限制,不能在租界以外行動,所以兇手很可能就住在法租界里。最后一點,兇手被費爾南抓傷,此時距離案發(fā)當日只有兩天時間,傷口肯定沒有完全愈合。綜上所述,兇手的身份已經(jīng)呼之欲出哩。”
“法租界內(nèi)的醫(yī)院工作者,男性,171至173公分左右,身上有外傷,對嗎?”雅克把重點強調(diào)了一遍。
“對。”胡樹人點了點頭,“如果我沒記錯,法租界共有兩家比較大的醫(yī)院有做手術資格,分別是八仙橋的四明醫(yī)院,和今日咱們?nèi)サ膹V慈醫(yī)院。你先派人過去摸個底,看看這兩家醫(yī)院里有沒有丟失麻醉劑的,如果有的話,那就把所有工作人員全都排查一遍,將符合兇手特征的人都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