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這說法倒是頭一次聽到。”

用過了粥，彤馨正想自己端走就出去的，永璘卻攔道：“叫下人們來就是了。”

說罷，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黑漆木盒，遞給了彤馨，“你打開看看。”

彤馨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支步搖。

永璘取了出來，細細撫摸著上面的黃玉蘭，不覺掛了笑意，道：“雖說已過了玉蘭的花期，可這也是我對你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這是他叫小桂子重新從外面制的黃玉蘭的鎏金步搖，和送給蘭馨的那支一模一樣。

蘭馨日后，應該是不會再戴了。

彤馨歡喜地接了過來，“爺賞的，妾身自然喜歡。”

說著就要順手插在右邊的發髻上，永璘制止道：“等下，我來給你戴吧。”

彤馨面色微紅，低頭“嗯”了一聲。

永璘接過步搖，插在了左邊她簪著金纍絲鑲珍珠萬事如意綿長簪子的下面。

蘭馨便喜歡插在左邊。

彤馨轉過身子，步搖微動，笑盈盈地問道：“好看嗎？”

永璘看著，眼神有些迷離，勾唇笑道：“好看。”

手指劃過彤馨的眉眼，可是低頭一看，那張櫻桃小口卻讓他有些失望。

蘭馨的嘴不大不小，剛剛好，可是彤馨的卻過于小巧，所以他喜歡叫她把口脂多向外涂些。

為了不看到那張讓他清晰明白她不是蘭馨的嘴，永璘低頭吻了上去，將自己對蘭馨的不舍和眷戀，都化作了此刻對彤馨的繾綣。

第二日一早，蘭馨伺候了永琰更衣，他昨日依舊宿在了她屋里。

看著正給自己整理衣服的蘭馨，永琰開口道：“這幾日難免忙些，你若覺得看戲乏味，便抽空松泛松泛，總歸你們離得遠，皇阿瑪也注意不到。”

蘭馨系好了最后一個扣子，笑道：“所有女眷都在一處，哪就我一個覺得乏味呢，何況外藩使臣都在，我大清的顏面是萬萬丟不得的。”

永琰伸手刮了下蘭馨挺拔秀氣的鼻尖，轉身出了院子。

正碰上且靜從盛菁屋里跑來，“王爺，四格格昨日發了高熱，半夜還嘔吐起來，福晉叫奴婢來請王爺去看看。”

永琰怒斥道：“怎么現在才來稟報！”

“福晉…福晉說不敢擾了王爺和側福晉……”

且靜回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永琰不再理會她，直奔盛菁屋內。

盛菁守在思憶的床前，太醫正給思憶把著脈。

永琰急沖沖地進來，問道：“如何了？”

盛菁見是永琰，用帕子拭著淚，正想行禮，就被永琰扶了起來。

永琰柔聲道：“思憶這是怎么了？”

“昨日夜里，思憶的乳母來報，說思憶發了高熱，為了不影響綿寧和思曦，妾身便把思憶接到了這，可誰知，后半夜竟又嘔吐了起來。今兒天一亮，就忙叫人請了太醫來。”

太醫轉過身，行禮回道：“四格格不是尋常的風寒高熱，嘔吐亦不是伴隨發熱出現的。更何況，四格格口角流涎，盜汗不止。恕微臣直言，怕不是中了邪癥。”

在場之人無不驚訝，沾了鬼神之說，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

盛菁哭的越發兇了起來，“爺，思憶不會和思菁一般早早地走了吧。”

思菁是永琰的第二個女兒，也是盛菁的第一個孩子，可惜活了四歲便夭折了。

永琰心中也有些慌亂，他不是不怕的，卻依然強作鎮靜地輕拍著盛菁的肩膀，柔聲哄道：“不會的不會的，思憶是有福氣的孩子。”

又沖跪在地上的太醫說道：“你只管醫治好四格格，中邪這種話不得再說！”

榮琴見永琰心中已經對太醫的話起了幾分疑心，上前行禮道：“王爺，福晉，奴婢前幾日從宮里來，聽了一些流言，或許與四格格的病情有關。”

永琰皺著眉頭道：“既是流言那就不可信，日后也休要再提！”

盛菁抽泣著，說道：“爺，妾身以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治好思憶，不妨聽聽榮琴的話。”

永琰心中掛念著思憶，便也不再堅持，揚手道：“你說吧。”

榮琴欠身回道：“其實自六格格歿了之后，宮里就有了這樣的流言，可也只是小部分人議論。可是自從順貴人歿了之后，儲秀宮里便也傳開了。”

永琰沒了耐心，“撿要緊的說！”

“宮里說，蘭福晉沒嫁進來時，六格格就染了痘疫，蘭福晉贈給六格格香包，六格格就歿了。蘭福晉回宮看了順貴人，順貴人也歿了。如今，又是四格格……”

榮琴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偷偷望著永琰，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手也握成了拳頭，指骨都泛著白。

永琰隱忍著，卻被榮琴接下來的話惹惱了，發了脾氣，“大家都議論著，側福晉命中帶煞……”

“砰”一聲，永琰怒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榮琴跪在地上一哆嗦。

永琰指著她，怒罵道：“這是宮里的傳出來的，還是你自己編排的，你心中有數！若再敢說這種話來攀污側福晉，仔細本王割了你的舌頭！”

榮琴跪在地上磕著頭，“王爺恕罪，奴婢也是為了四格格著想啊！”

聽說思憶的不好，蘭馨送走了永琰，就忙更衣趕了過來，不想在門外卻聽見榮琴說這樣的話，片刻停頓都沒有，便轉身走了。

好怡聽了這樣的話，十分生氣，宮中竟能傳出這樣的話來污蔑蘭馨。

一臉不平地說道：“側福晉就該進去，好好聽他們說說還有怎樣難聽的話。”

蘭馨笑了笑，一臉的無所謂，“這種話本就不堪入耳，既不堪入耳，又何必巴巴地趕去聽呢。”

盛菁見永琰竟如此偏袒蘭馨，便停了哭泣，順著榮琴的話說道：“妾身也是不信這些話的，可是眼看著思憶越發的病重，還請爺拿個主意啊！”

永琰當然是不信這些流言的，可是思憶又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盛菁又說道：“爺不妨先不讓妹妹來見思憶，若思憶好了，也可還妹妹清白。”

永琰搖了搖頭，“萬萬不可！這樣只會叫旁人以為本王也疑了蘭馨，更坐實了流言。”

盛菁著急地哭了起來，“難道妹妹的清白重要，思憶的性命便可枉顧了嗎？妾身就剩這一個女兒了！”

永琰心下也開始動容了，蘭馨的清白，他日后會想辦法還她的，只是皇上那里……

最后還是心一狠，“罷了罷了，便依你所言吧，先將蘭馨禁足在自己屋里，容后再說吧。”

畢竟這樣的事情，皇上也不會怪罪。

見鄂羅哩進來，永琰便知不可再耽擱了，“你今日就在這里照顧思憶吧，同樂園那里就不要去了，本王先走了。”

蘭馨坐在院中，輕搖著一把黑綢繡花蝶竹柄團扇。

悠可憋著嘴，委屈道：“怎么王爺也信了這些無端流言，還把側福晉給禁足了。”

蘭馨淡然一笑，“王爺再寵著我，那也比不上和四格格的父女之情。更何況，如今只是不叫我去福晉屋里，已經算得上是格外的恩典了，你就不要不要在這里怨天尤人了。”

還用扇子掩著嘴，輕聲說道：“也好免去些規矩，你們和我也好輕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