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一站直了身體，她急沖沖往外走，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周時忽然看著她：“你為什么不敢留下來？”
輕一冷冷回頭，臉上帶著與以往不同的冷漠。
“我為什么要和這種人共處一室？”
她嗤笑地看著兩人，看兩人的母子情深，只覺得心頭一片冰涼。
“我看著你們，就覺得厭惡。”
周母收拾手提包的動作猛地一震，她不可置信地抬眼。
“一一，你討厭我？”
“當然。”
輕一道，她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桌上的那杯被攪碎圖案的咖啡，一圈一圈的漣漪從心底發出，到達最外圈又猛地縮回。
她應該以什么樣的姿態看周母？她能夠以什么樣的姿態看她？
施家不過是一個小家族，他們怎么可能知道周時的蹤跡。
當時那一大家子人那樣急沖沖地過來，裝作隨意掃了一眼就認出來輕一是施家人流落在外的女兒，恐怕也是周家的這兩人做出的行為。
還有這幾個月以來的任務……
輕一閉上雙眼，濃濃的疲憊感席卷全身。
周母脆弱地看著她，眼中殷切的期盼如同一段長而無法割斷的鎖鏈，妄圖連接到輕一的心頭。
她靜靜看著周母哽咽說話：“一一，是我對不起你，如果當初我沒有離你而去，你就不用受到那些折磨……如果我當時帶著你走了，你就……”
“你也不必這樣說話，”她打斷婦人的話，倚靠在門框，脊背上抵著粗長而強硬的木質門框。
疼痛使她神志清明，比以往時候看待事物都要平靜理智。
“過去的那段時光里，我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眼淚。”
不管周母的痛苦的神色，她平靜說道。
“你總是喜歡哭泣，仿佛哭了就能夠解決所有的難題。”
輕一看著腳尖，所有的神色都被她長長的鴉羽遮擋，燈光斜射下來，留下淡淡陰影。
“那時我們都在一個小屋子里，屋子里面什么都沒有，食物是他們送來的，水源是他們找來的，就連生活用品，也是他們一點一點添置。”
“你做過的唯一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哭，哭呀哭呀，眼睛哭得通紅，又紅又腫，哭得累了，就抱著我睡一會。雖然我一點也不想睡覺，但是我覺得跟在你身邊很安全，所以我就看著你睡。”
“你睡了醒，醒了睡。像是害怕什么人一樣，總是不敢打開房門，可你又偏偏很矛盾，你一直守在門邊，眼睛都腫的睜不開了也還要這樣看外面。”
“其實那里的人都很排外……”
她說著，頓了頓，抬眸不知看向了何處，深邃的目光略過周母，掃向周時。
良久，她重新低頭。
“……也很友善。”
“我在那里等了你三年。”
“我給了你三年的時間，你沒來，我就走了。”
周母撲了過來，“一一，我不是沒來，我只是……”
她想要走到輕一身邊，對上女孩的眼神，忽然停住腳步。
周母踉蹌著后退幾步，掙脫了周時的手，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跌坐在地上。
“我只是忘了……”
她忘了她還有一個孩子，她忘了她曾經被綁架又被放開，她只記得一望無際的黑衣殺手，從黑暗中的每一個地方，無處不在，揚起手里的gun，想要對準她的胸膛……
用殷紅的鮮血點綴出血色花蕾。
午間的太陽似是飲了充能飲料，將無處發泄的精力完全釋放。
輕一沒做任何防護措施，失魂落魄一般行走在無人過道的人行道上。
地面上方方正正的是她往日里最愛踩縫走的磚石，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她忽然感覺面前一暗。
幾個大漢堵住她的路。
這群人神色不善，手里拿著或長或短的棍棒，有的還拿了酒瓶，他們身上沾染了濃濃的酒味，這股味道很刺鼻，輕一冷冷抬眸，看到正從壯漢們中間走出的紅毛。
紅毛在這個路口等了幾個月，終于在今天中午和同伴們喝酒時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之前和他一道圍堵輕一兩人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找了很久，都沒有聽說那些人出現過。
像他們這樣的混混，通常是不會關注周圍的人去了哪里的。
只是……
紅毛想起前幾個月的顛沛流離，他恨恨看著輕一。
“你敢讓那些人消失，怎么就不想想留下我一個人會不會發生什么？”
他手里的酒瓶里還剩半瓶酒，酒水橙紅，隨著紅毛的動作一晃一晃，如同血水一般的粘稠，讓人忍不住心生驚懼。
輕一面對這一眾的混混，心里到不覺得惶恐。
消除郁悶的辦法有三，一是抖豆，二是游戲，三是揍人。
她的手機落在了咖啡店，所以也就只有揍人這一個辦法。
而紅毛，就是這個自動送上門來的獵物。
輕一沖他們揚唇一笑。
“這里有監控，如果你們打了我，我是可以報警的。”
紅毛聽到這話，若有所思，“說的也是，這里的確不是個好位置。”
但就這樣放棄了他也不甘心，看著輕一，他眼底火氣直冒。
輕一直直看著他，眼里閃爍脆弱光芒，“你們別打我好不好，前面的那個小巷子里面沒有監控，我可以給你們錢……”
前面的小巷子里沒有監控。
紅毛當即獰笑，“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就別怪我們動手太重了。”
“走吧，”他走到輕一身邊，“如果晚了，說不定我就直接動手了呢。”
輕一怯弱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緩慢，走著走著，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她領著一群人走進了小巷道。
“就是這里了？”紅毛離輕一最近，他看著面前陰暗的小巷道，惡狠狠抄起手里的酒瓶就往輕一身上砸，砸至一半，紅毛忽然發現酒瓶不再下落。
不，不是不再下落。
紅毛近乎崩潰地看著脆弱小女孩一把劫走他手里的酒瓶，反身一踹，他直接被踹了個幾米遠。
身后的壯漢明顯被激怒，惡狠狠齊齊沖上來，紅毛被踢的肚子賊痛，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懷揣著無數的后悔，看一群人通通如同垃圾一般漫天飛舞，七零八落掉到他身邊。
數著壯漢們寬闊雄壯的身軀，他忍不住在心里喝彩。
好球！
打到最后三個人時，輕一就像是沒吃夠好吃的的小孩子一樣，沒有再一腳一個，而是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