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小姐一向以跋扈出名,這跋扈卻是可愛的跋扈。
比如她喜歡看古裝劇,讓家里的傭人全部穿古裝,又買了個四合院住著。
比如她被人綁架,綁著還不要命的禮貌的照顧了綁匪的祖宗十八代,“您媽真幸運生了您這么個@&#$的……”
綁匪差點沒把她弄死。然而林家的巨款讓綁匪忍辱負重了下來。
又比如說,林大小姐為了捧一個男人,跟家里人大鬧一場。
誰也不知道,林婉穿越了。
那個世界的林婉,好巧,也是一個跋扈的大小姐。
可那個世界,卻有不受寵的排不上號的小皇子,季韞。
季韞是宮女所生,皇后不喜,處處針對。他福大命大的躲過了意外溺水,躲過了盜竊財物,躲過了陷害皇子……
最后在皇宮里,掙扎的活了下來。
皇帝不久就駕崩了,然而季韞這么多年來一無所長,宮里簡直不記得還有他這么個勞什子皇子。
皇后娘娘在一旁痛哭流涕,新皇在一旁安慰著他的母親。
季韞被送出宮,什么也沒給。
在一個破廟里,饑寒交迫的季韞聽見了鞋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那幾個便宜人還說這地鬧鬼?鬧什么鬼啊鬧鬼,唯物主義它不好嗎?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跟他們這堆封建糟粨見識了,設的什么賭注啊?”
有些打顫的聲音從廟口傳來,隨后驚道:“咦?這里怎么有個小朋友?喂你醒醒!”
季韞終于暈了過去,被林婉晃暈的。
柔軟的被子睡得很舒服,季韞緩緩的醒來,少女坐在一邊的藤椅上讀書,聽到動靜頭也不抬道:“你可算醒了。以后要待在這里嗎?我們家是做慈善的……”
少女翻著手里的書不滿道“這什么啊?我怎么知道這些字念啥?拼音啊哦呃一污迂不好嗎?”
少女說著說著來了興致,“abcdefghijklmnopqrstuv...”
季韞在一旁聽著很茫然,情不自禁道:“姑娘非富即貴?家里人怎的也不帶姑娘看看大夫?年紀輕輕怪可惜的。”
林婉止住聲音,疑道:“為什么要看大夫?我生病了嗎?”
季韞輕笑一聲:“嗯,腦子有病。”
林婉炸了,噌的站起來怒道:“你才腦子有病!誰去破廟玩還能把自己玩死的!天底下也就你一個了。”
斜斜靠在床板上的少年眉眼間鋒芒畢露,青絲如瀑散落肩頭。
“如果你不是自愿的,那你也太遜了。連別人都玩不過,還好意思說我。”
林婉撇撇嘴,其實她懟人氣勢很強大的,罵人也罵得好狠的,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就發揮不出來了。
林婉悄咪咪窺了窺季韞,找到了根本原因——他長的好好看。
林婉在現代醫美技術發達的時候都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大家都說林家大小姐眼光很挑剔,怕是一輩子也找不到帥哥了。
林婉那時笑罵了一句,滾。
可是季韞真的好看。
季韞自林婉說完后就陷入了一種頹廢的沉默,林婉拍拍季韞的肩,“安啦,我只是想說,腦子有問題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其實你腦子還算好使的,真的。”
季韞緩緩的抬眼。
林婉說:“你傷沒啥大礙,都是外傷也只是破皮。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餓了幾天,水也沒喝……你先在這里把身體養好吧。”
季韞終于點頭,“多謝姑娘。”
林婉起身去拿蘋果,“謝倒不必,舉手之勞。”
林婉看著季韞一點一點的恢復健康,季韞總是百無聊賴的樣子,于是林婉給他講了很多笑話,就不信現代人的智慧制服不了他。
林婉趴在季韞床邊:“有一個長發女郎站在海邊……”
季韞疑惑的看著林婉,不知林婉講長發女郎是想做什么。
“海風嘩啦啦的吹,但是長發女郎的頭發卻一點也沒有亂。這是為什么?”
季韞沉思了一會兒,想不到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能做到。
林婉突然哈哈哈哈哈起來,“因,因為她只有一根頭發啊。”
季韞:“……為何只有一根?”
林婉瞪他:“你管呢?”
季韞寄人籬下,委屈求全的接受了這個答案,卻get不到笑點。
林婉再接再厲:“有一只小魚和一只大魚聊天:‘大魚……你……喜歡……吃……什……么……樣……的……小……魚……啊?’”
“大魚說:‘我喜歡吃說話說得慢的小魚。’”
“小魚說:‘哦醬紫,我造了。’”
剛說完,林婉又笑得無法自拔。
季韞仍然沒有感覺到笑點,但是看著趴在他床邊笑的肆無忌憚的姑娘,他笑了。
季韞身體一天天的好起來,林婉懷揣著武俠夢問道:“季韞,你會武功嗎?”
季韞看了看林婉,微笑:“不會呢。”
林婉:小白兔抱胡蘿卜。
季韞長得這么武功高強,怎么會不會武功啊。
季韞摸摸鼻子,別扭道:“好吧我會。”
林婉眼睛噌的亮了。
季韞想,這個姑娘真是……亂了他的心。
季韞不得不承認,他愛上林婉了。這么多個日夜的相處,林婉早已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里,深到他此生非她不可了。
可是不行。
他不敢賭。就算他被遣送出宮,可龍椅上那位未必會從此無視他,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賭啊。畢竟他身邊,還有林婉。
季韞不知道的是,林婉從來不在乎這些。林婉不知和家主講了些什么,一天后回來輕松道:“季韞,我們可以出去玩啦。”
林婉和季韞一起,去了這異界的各個地方。少數民族的寨子里,一碗青稞酒下肚,林婉的臉微紅,季韞發絲被風吹的散落。那里的人雖然和他們語言不通,但是兩堆人卻可以莫名其妙的溝通起來。林婉簡直笑得無法自拔,季韞攬住林婉的腰,眸中盡是寵溺。
他們還去了深山里的一個村落,待了兩個月。深山里的風景林婉從未見過,村里人秘制的土菜也是很新奇。那個晚上,林婉和季韞坐在月光下銀波粼粼的草地上。林婉側頭,眨眨眼睛,“季韞,你是我男朋友了吧?”
季韞指甲微微陷入掌心,聲音淡然,“男朋友……為何物?”
林婉坐起來直直的往季韞面前一倒,思索了一下,“男朋友就是未婚夫的意思。”
季韞唇角翹起,“不是早就是了么?”
林婉搖頭,“不一樣。”隨后傻笑道:“我心里踏實多了。我感覺你跟我不在一起的。”小醉貓比劃比劃,“就是,就是我們不太一樣。”
季韞擁林婉入懷,輕聲道:“你醉了。”
林婉嘟囔道:“嗯,我好像是醉了。我好喜歡你啊季韞。”
季韞把林婉打橫抱起,朝他們的房間走去,嗓音隨清涼的夜風飄遠,“我也是。”
他們走過了很多地方,去過戈壁也去過當朝盛世。年年歲歲似永無重點,一路跋山涉水。
直到那一天。
訓練有素的暗衛魚貫而入,季韞倒在血泊之中,身上那處致命傷,是為林婉擋的。林婉眼淚不要錢一樣的流,她發誓,兩輩子就這么一次哭的這么慘。
季韞抬眼,只給林婉留下了一句話:“走吧。”
林婉控制不住的哭著,季韞也很難受。他想和林婉走的,是一輩子啊。
林婉閉了閉眼,“對不起。”
穿越不過南柯一夢,她一直心有所感,在這里,過完長短任意的一輩子,就可以回去。
一個孤單的異世來客,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在這里耽誤了十年。
林婉想,結束了。
為什么要做這么一場夢呢?
什么也沒有,徒增傷悲。
電視里的穿越劇男主深情道:“我愛你,可我也愛她,不行……”
林婉凄然的笑了笑,最可怕的是,她愛不上別人了。季韞仿佛一個魔咒一般,怎么也忘不了那么長的一段時光。
直到那天。
林婉去了一個茶樓。她和季韞曾經在一處略繁華的城市停留,茶樓里的說書人技藝高超,二人閑著就喜歡去聽上一聽。
這家茶樓,很少見的仿古。竹子做的材料,說書人悠揚的腔調,似乎將林婉拉入了不知多久以前,俊美的少年回頭看向她:“林婉,走吧。”
林婉一階一階的上樓,抬眼見了一個人,正靠在窗邊悠然自得。
她走向那人身后的自己的常座,偶然一瞥,仿佛心跳都停止了。
季韞。
他不是季韞。
哈哈,想不到換了個世界連反應都一樣,季韞這是對自己的腦子有多深的執念啊。
季韞不記得她了。
也可能只是長的像而已。
真的只是長得像嗎?連說話的調調都好像……
可她太想季韞了,哪怕只是一副皮囊。
林婉幾近自虐的幫著這個既是季韞又不是季韞的人。透著季韞看著從前那個少年,卑微無比。
她知道季韞不喜歡她不想和她在一起,但是季韞卻這樣子……委曲求全。這簡直比刀子還扎她的心,可是那是季韞啊。
林婉閉了閉眼,最后聽見了自己的回應:“好。”
在一起后,她只是粘著季韞,試圖回到以前的記憶中茍延殘喘。她從來不在意季韞眼中看神經病的神色,也不在意季韞偶然流露的嫌惡,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她想找的那個人。
各取所需。
季韞扶搖直上,她仍在迷途中掙扎,窺見著從前那個少年的影子。
其實也還是有那么一點像的。
林婉想,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好。沉醉在一個幻夢里,卻又清醒得讓人痛苦。
所謂平生,便是這般吧。
耳畔響起了夏時的陣陣蟬鳴,少年清冷的聲音:“林婉,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