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歌舞升平并不能掩蓋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危難。
就在江海關舉辦耶誕節舞會不久,日軍占領了東北和華北的交通要塞山海關。可是南京國民政府根本對此視若無睹,仍然集中組織兵力準備圍剿中共蘇區湘鄂贛根據地。
上海的局勢也愈發的緊張。江南一帶的地下組織被國民黨清洗殆盡,僅存的革命同志只能按兵不動。迫不得已,中共臨時中央從上海遷至瑞金蘇區,并且向國民黨軍隊提議停止進攻,一切以一致抗日為主,卻遭到了拒絕。
不僅如此,蔣介石還在年前親赴南昌指揮“剿共”。
眼看著上海的地下組織勢力越發單薄,嘯海和銘華商量過后,決定今年不再回江蘇老家,而是留住上海支持組織工作。
此外,嘯海也在盡力尋找合適的保姆。參加舞會之后,銘華強烈要求恢復工作,可是冬至年紀還小,參與工作和照顧孩子兩者不能兼顧。
二人商定之后,決定待請到保姆之后,銘華還是回到紡織廠去工作。一是紡織廠的女工比較多,銘華容易隱藏身份;二是在這種勞動力比較聚集的地方,也容易開展群眾工作;三是紡織廠每天人流比較大,帶來的情報量也比相應的足夠多。
齊思明早在小年那天就動了身,并且把嘯海的家書捎帶了回去。他之所以回去那么早,是要和原配夫人解除婚姻關系,因為他要向趙美雅求婚。
嘯海不是很贊同他的做法,可是也勸不動他,只能讓他好自為之。
齊思明如此著急追求趙美雅,也是有原因的。程建勛上任之后,很快進行了人事調動。古德輝調入稽查隊,擔任副隊長。這本是齊思明心心念念的官位,卻被別人空降占據,他把這歸結于自己沒有后臺。
可是嘯海看得分明。這件事或許并沒有那么簡單,古德輝得到這個副隊長的位置,應該是陳氏兄弟打了招呼,恐怕另有所圖。
此外,趙美雅對齊思明的態度也不是明朗,齊思明很有可能在自作多情。
這些話,嘯海不能對齊思明挑明了;即使挑明了,他也未必聽得進去。
在一片焦頭爛額之中,嘯海、銘華、冬至三個人忙里偷閑的過完了一個年。
年后不久,嘯海煩心的事情就被解決了。
張家父母看到嘯海的家書,知道他和銘華過年都無法回家,怕他們照顧不好冬至,就讓自己寡居的二女兒芷竹到上海幫襯他們“夫妻倆”。
嘯海和銘華這下傻眼了,倆人可是假夫妻啊!芷竹的到來會不會看出什么破綻?可是事已至此,二人只能見招拆招。
嘯海在銘華的房間打了地鋪,和銘華商定如何瞞過自己的二姐。
有了芷竹照顧冬至,銘華在張君明的安排下,到工廠的紡織車間成為拉長。
其實這種情況在上海也是很少見的。一般有些體面的官員的妻子是不會出去工作的,所以嘯海和銘華一致口徑,說是張君明的工廠人手不夠,嘯華作為家里人去幫襯一把。
這下坊間傳言可就越來越不靠譜了。大多數人都認為,嘯海是個怕老婆的,而銘華又是個野心勃勃的女子,把這撈錢的手都到張家的口袋里了。
嘯海和銘華聽到這種傳言也是無奈,只能苦笑。芷竹看著弟弟“夫妻”似乎并沒有因此有何嫌隙,也就沒有多言。
可是沒過多久,這種苦中作樂的日子就結束了。嘯海得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文家驊被江海關的稽查隊抓走了!
這個消息讓嘯海和銘華措手不及,又迷惑不解。江海關的稽查隊還能與一個教育部門的官員扯上關系?
為了查清這件事,嘯海上班直接到了程建勛辦公室。
嘯海和文家驊之間的師徒關系從來沒有瞞著任何人,所以程建勛看見他急匆匆地來找自己,當下就明白是為了什么事。
“別著急,別著急,坐坐坐!”程建勛滿臉堆笑。
嘯海心里有些不祥的預感,程建勛的笑容分明是理虧心虛,“程叔,我也不繞彎子,麻煩您告訴我,稽查隊為什么要抓文老師?”
程建勛呷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說:“天顥,我知道文家驊以前是你的老師,和你交情不錯,可是你這個老師膽子很大,可以說是膽大包天!”
嘯海沒有搭腔,靜待下文。
程建勛虛咳了一聲,“最近有一批進口藥物從江海關進口的,那是要發給軍校學生的,可是卻被文家驊倒手賣給了江西。”
嘯海有句話憋在心里,沒好意思說出口。這不是你們這些人常做的事情嗎?怎么卻扣在了文家驊的頭上?
程建勛當然也是心虛。這種“溜縫”的錢,哪個有點兒權力的人沒有賺過?因為這事情抓了文家驊,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他又虛咳了一聲,“這也不是程叔的決定,是稽查隊副隊長的主意。天顥,你別忘了,這批藥賣到了江西,很有可能就是賣給共產黨。‘通共’這罪名可就小不了了!”
嘯海知道這道理是說不通了;同時他心里也沒有底,不知道文家驊有沒有這么做過。于是,他采取了迂回戰術,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這是陳氏授意的吧?”
程建勛首先松了一口氣,嘯海沒有再糾結文家驊被捕的事情,也就不會讓他難做。
而嘯海這么說,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借戴陳兩派的矛盾,讓文家驊這件事回到程建勛的手里,自己可以見機行事。
可是程建勛卻把他的想法給撲滅了,神色冷淡了下來,“大侄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是這件事已經不是你我能說了算的!”
嘯海聽到這里,知道程建勛不想插手這件事上,自己再多說什么也已經起不到作用了。他收斂了情緒,一如往日的恭敬,“多謝程叔了,師恩難忘,但我也不能壞了咱們叔侄情分。我只求程叔讓文老師少受些皮肉之苦。”
程建勛緩和了語氣,“那是自然!我怎么也得看在你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