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笑了,對自己的秘書說:“你不用擔(dān)心,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可以跟我說出來。即便你想要離開津海關(guān),或者去做其他人的秘書,我都會想辦法替你協(xié)調(diào)的。”
秘書卻搖了搖頭,“張監(jiān)督,你把我看輕了,我是不會離開的!”
嘯海聽他這么說,也沒有多說,只是淡淡的一笑,“行了,你去忙吧!不管怎么樣,我一定會想辦法護你周全。”
秘書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恭恭敬敬地離開了。
嘯海始終保持著微笑,即使看著對方離開了,笑容也沒有從臉上消失。
尷尬的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嘯海回到家,不得不認真考慮高盛宇的意見——盡快離開天津,把手中的資源和情報交給接手的同志,無法交接的情報需要更安全地處置掉。
還有三天,約瑟夫給他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50%的股份倒還好說,可是這天津布防圖可不能輕易出手。尤其是現(xiàn)在這局面,國民黨隨時隨地背信棄義,美國人暗中作祟……眼下的情況并不比日本占領(lǐng)天津的時候要好多少。
嘯海憑著自己的記憶,在一張白紙上畫出了天津的布防圖。或許和現(xiàn)實的情況有細微的差別,但大致是不錯的。布防圖包括了地下工事、河道兩岸的工事,以及幾個關(guān)鍵的布防卡口。這也是他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深耕多年,與撈尸隊的人打通了關(guān)系之后拿到的情報。
如果說誰對這個城市最了解,除了軍隊,恐怕就是這些不起眼的撈尸隊。他們每天在天津城里各個角落搜尋尸體,再運到城外,對于天津的每一寸地方都再清楚不過。因此,嘯海掌握的布防圖如此詳細,甚至比日本人掌握得更加清晰。
當然,嘯海也沒有虧待撈尸隊的這些人,大多都是窮苦人家,他也幫襯不少。
嘯海看著這幅布防圖,苦笑一聲,又撕得粉碎。
其實,只要江嘯海人活著,布防圖永遠都在。只是他要怎么向約瑟夫交待?如果交一幅真實的,那么未來八路軍再想度回天津,恐怕就難上加難;可是交上一幅假的,又怕約瑟夫手中有日本人留下的部分布防圖,指不定哪幾個細節(jié)產(chǎn)生了誤差,對他的懷疑就坐實了。
再給他幾天的時間,就幾天,讓他有辦法把海運公司的工人送出天津成,無論是慷慨赴死,還是遠走他鄉(xiāng),他都無怨無悔!他現(xiàn)在只是需要時間!
嘯海愁云慘霧,郁結(jié)于心。
沒想到,這時候卻有一段大好的“姻緣”降在了他的頭上。
自從孫連仲走后,國民黨派出曾延毅接替他作為天津駐軍總司令,配合美國人對天津管理。而曾延毅有一個女兒曾長寧在南開大學(xué)讀書,她有一個好朋友姓劉,叫做劉婷芳。
雖然嘯海在美國人那里被視為棄子,可是無論從他的家世背景還是人品能力,都不失為一個可用之才。
在曾延毅眼里,只要好處給的足夠,沒有收不到自己麾下的人才。他這套原則對嘯海自然也是不例外。
可他也知道,文人墨客都有自己的清高,于是他又想到用聯(lián)姻鞏固關(guān)系的這一招,而自己女兒的大學(xué)同學(xué)劉婷芳是在合適不過的人選。
曾延毅拿定主意以后,選了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天氣,給嘯海送去了請柬,請他過府一敘。
嘯海拿到請柬客氣地告訴信差,“我必當準時到達,煩請告訴曾將軍,在下對他的盛情邀請不勝感激。”
信差回去交差了,嘯海對這場宴會也是心知肚明。
他不止一次聽到曾延毅要給自己保媒拉纖的風(fēng)聲,所以心里也有了準備。不過他卻無心風(fēng)月,只是想通過這次機會搭上國民黨軍方高層,想辦法給自己在約瑟夫那里爭取時間。
曾延毅開設(shè)晚宴的那天,距離約瑟夫給嘯海的期限就剩下了最后的一天。
嘯海依然西裝革履、氣度不凡地到曾府參加加晚宴。
嘯海的這套西服還是當年他剛到天津時,銘華親自給他量體裁衣。想當初,他與銘生一黑一白兩個翩翩公子,曾經(jīng)也是名震天津城,現(xiàn)在人已逝,徒留一段佳話。
嘯海剛進到宴會廳,就看見曾延毅坐在主座中心談天說地,高談闊論,好不得意。
也難怪他志得意滿。天津這個地方被八路軍圍得像水桶一般,原本都沒有國民黨的什么事情了,卻因為美國人的撐腰,又讓這里重新變成國民黨占據(jù)的重鎮(zhèn)。
這幾天八路軍礙于兩黨合作,遲遲沒有對天津發(fā)起任何的軍事行動;而美國人又源源不斷地輸送著大量的貨物、藥物以及武器,讓天津駐軍司令一下子變成了肥差。
蔣介石如此安排,可不讓曾延毅覺得自己仕途光明。
嘯海走到主桌前,像曾延毅打了聲招呼,又與在座的各位一一的見禮。
他仔細一看,這桌上的人都是在天津呼風(fēng)喚雨之輩,有一些甚至從英占時期到日據(jù)時期再到今天都穩(wěn)穩(wěn)地坐在衙門上,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曾延毅一看到嘯海來了,朗聲大笑:“天顥,快快過來,快見見劉小姐!”
劉婷芳是一個個子瘦高,皮膚白皙的女先生。
她今年芳齡二十三歲,比嘯海小了足足十歲。但是為人性格穩(wěn)重,長相出色,與嘯海這種書香門第家庭正好匹配,于是曾延毅對這門親事十分上心。
嘯海主動伸出手來,“劉小姐,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
劉婷芳矜持地微微一笑,“很高興認識您!張監(jiān)督,狀元之后,久仰大名!”
這場晚宴的主題就是解決天津黨部內(nèi)單身漢的問題。每個人自然都心照不宣,含笑看著嘯海和劉婷芳兩個人的互動。
宴會進行到半夜,漸漸地散了。
嘯海自然是順從主家的意思,紳士地送劉婷芳回女子宿舍。
在車上,劉婷芳遠不如在宴會上那么活躍,沉默不語。
嘯海心思繁重,也不愿意多搭腔,便也沒有與她交談。
臨分手時,劉婷芳下車以后,突然回過頭,告訴嘯海:“嘯海同志,我叫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