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到軍糧城，就進入到日本駐屯軍監視的范圍內，兩個人不得不分開行事。

謝傳火抱了抱嘯海，嘯海哥，你此次回去兇多吉少，萬一有什么情況一定想辦法傳遞出消息，我們都會去救你的！”

嘯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做這些小兒女的姿態。這次回去面臨什么，我心里有數。不過你這次進城賣貨，一定不要與我有接觸，免得你我之間的關系暴露，到時候你可能也會受到牽連。”

謝傳火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

嘯海目送謝傳火離開，心中計算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大概還有五十多里地，恐怕要走上兩天。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趕路。

一天之后，嘯海到了天津的近郊，遠遠地看見了鈴鐺閣的樓頂。

嘯海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已經滲出血的鞋子和身上傷痕，勉強走到了鈴鐺閣。

此時已經臨近新年，學生們都放了寒假，鈴鐺閣里只有打更的師父和校長孔澤誠。

孔澤誠聽到打更師傅的報告，趕忙跑了出去，看見累倒在雪地里的嘯海，把他架進校長辦公室。

校長室的爐子燒得還算旺，溫度也剛剛好，孔澤誠看著一身風塵仆仆的嘯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感到十分擔憂。

“水……”嘯海喃喃地發出了聲音。

孔澤誠趕忙從爐子上端下熱水，倒在杯子里送到他的唇邊，讓他潤了潤嘴唇。

嘯海緩了一陣，終于清醒過來，看見了孔澤誠，虛弱地笑了，“孔校長，這么短的時間內，我們見面了……”

孔澤誠嘆了一口氣，“你還有心思說笑，看來是沒有大礙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嘯海打起精神，把自己如何將慰安所的姑娘們送到了冀中軍區根據地，交給了高盛宇，自己又和謝傳火駕著馬車回到天津這個過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孔澤誠仔細看了看他，“這聽起來還是順利的，你怎么又會搞成這個樣子？”

“我和小謝在軍糧城分開之后，趕上了日本駐屯軍開拔。我為了躲避他們，就躲進了樹林里。我在那里又和一隊偽軍正面接觸上了……”嘯海苦笑。

“偽軍？”孔澤誠覺得奇怪，“我把這天津城周邊地區摸了好多次，雖然有不少漢奸，還沒聽說整建制的偽軍駐扎……”

“是啊，我本來也奇怪。可是跟他們交談了幾句，我才知道他們竟然是國民黨的降兵，被編津了偽軍部隊。可是這群人既不受日本人待見，又被國民黨棄之不用，所以就淪落到打家劫舍為生。”

嘯海無奈地擼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斑駁傷痕，看樣子還滲著鮮血。

“是我大意了。本以為既然是國民黨的降兵，會彼此有幾分情面。可是他們聽說我是國民黨派駐天津的監督，而且并沒有因為天津的淪陷而受到什么責難，心里竟有些失衡，趁我不備，對我偷襲。”

孔澤誠拿來藥箱，輕輕地給嘯海上了藥，“他們偷襲你的道理何在？又不是你害的他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再說了，你看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嘯海苦笑道：“或許他們以為我在國民黨中還有些許地位，想用我作為人質向國民黨或者日本人提出條件吧……”

“看來這為首的人還有幾分頭腦，不過他可選錯了對象。”孔澤誠扶了扶眼睛，眼鏡背后閃過一道寒光。

“孔校長所言甚是。以我現在的身份，對日本人而言，不過是個可利用的棋子；對國民黨而言，更是可有可無的棄子。”嘯海接過孔澤誠手中的藥，給自己敷上。可是這藥性十分兇猛，讓他的手臂立刻火燒火燎一般紅腫起來，疼得嘯海面容扭曲。

孔澤誠看他的樣子，轉身出去，捧了一抔的雪，薄薄涂在嘯海胳膊上，“那種藥最大的特點就是像火燎一般，用雪降溫，你或許會好受些。”

“多謝先生了。”嘯海的確感覺好多了，他繼續講述自己的遭遇。“所幸的是，他們一群人藏在深山老林里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個個餓得面黃肌瘦。所以即使人多，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我仗著自己對這片環境比較熟悉，算是從他們的手中逃脫了，只不過受了些傷。

不過，孔澤誠對于他這段經歷不覺得有什么值得擔心。畢竟嘯海作為一個老戰斗員，經驗豐富；那些被酒色掏空臨陣脫逃的國民黨逃兵、降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把那些姑娘送到了冀中軍區根據地，很快日本前線就會發現這件事，到時候你該怎么交代？”

嘯海在這段時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計劃。這個計劃略顯冒險而且粗糙，日本人會不會相信，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孔校長，我到鈴鐺閣也正因為此事相求。麻煩您按我所說寫上一封信，然后將我打暈扔到津海關門口，我想應該能蒙騙過關……”

孔澤誠疑惑不解，“寫信？什么樣的信？一封信加一個受傷的你就能騙過日本人？”

“我也不知道，先試一試吧！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孔校長，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求，我看學生們已經上了寒假，希望你能想辦法把冬至和其他幾個孩子召回學校；如果能把他們的舅舅于銘生同志一起帶回來，那就更好了。萬一我有什么不測，周邊的親人肯定是第一個會遭遇危險……”

孔澤誠聽他話中有赴死就義之意，心里未免有些難過，“你不要這么說，既然你覺得那計劃可行，我想咱們就先試一試，不要說這些喪氣話！”

“我這不是喪氣話，我這已經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幾個孩子，還有于銘生同志是我在天津留下的有生力量，不能因為我受到牽連，被日本人消滅掉。天津這塊陣地，我們不能失守！”嘯海知道孔澤誠誤會了，趕忙向他解釋。

“可是如果天津城里沒了你，陣地遲早會失守的！”孔澤誠澤誠覺得，嘯海的計劃如此冒險，他真正的目的應該只是拖延時間，讓自己去解救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