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三個女孩的情況之后,嘯海把手中的吃食交給他們,“你們先吃點東西,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出城,送你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知道你們可能也想回到自己的家和父母團聚,但現在的情況實在太危險了,容不得一點冒險,你們如果還想活命,就得聽我的!”
謝花容和趙純藝兩個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章冰十分痛快地答應了。
“這位先生,你想把我們送到哪里去都可以,只要不回到日本人那個魔窟中!萬一我運氣不好,真的是出了狼窩,又入虎穴,那就只能一死!”
此話一落,其他兩個姑娘神情變得非常緊張。
嘯海知道她們并不信任自己,而自己也的確沒有什么讓她們信任的理由,“章姑娘請放心,我江某人說話算話,你們只需要隱姓埋名一段時間之后,你們就會重獲自由,人生的路還是要靠你們自己選擇。”
“江先生,我們可以叫你江先生嗎?”章冰落落大方地問道。
嘯海點了點頭,“在下江嘯海。”
章冰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下文,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只準備告訴她們這些信息,于是也不再多問。
她從嘯海遞來的袋子里拿出饅頭和煎餅分給其他兩個姑娘,“你們快點吃些東西,不管要去哪里,我們得有力氣!”
謝花容和趙純藝怯怯地伸出手,拿過一塊干糧,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
這個時候,趙純藝突然開口說話,“江先生,我是北平人,我是一個孤兒,家里也沒有其他人。我是在教堂的教會長大的,原本教會里的修女讓我到天津來辦些事情,可是到了天津教會不久,就被一群流氓闖進來擄走了。我和其他幾個修女被賣到了花街,也不知道她們的情況怎么樣了。”
“你且放心,其他人的情況我們也在密切關注中。知道你們從花街出來,準備去哪里嗎?”嘯海心下記住了這件事。
謝花容怯怯地指了指章冰,“冰姐姐告訴我們說,我們是要被送到慰安所,可是慰安所是什么地方?那里比花街還可怕嗎?”
“可怕得多!那晚還有多少姑娘被帶出花街?”當晚,嘯海再返回現場,不但沒看到日本浪人,也沒有看到那些姑娘。
“還有二十多個。我們三個跟您回到這里之后,也不敢出去,胡亂打聽,也不知道她們會是什么情況。”章冰告訴嘯海。
嘯海沒有告訴她們,那二十多個姑娘應該已經被送到了慰安所。那天晚上最后出動的可不僅僅是巡邏的憲兵,而是把日本駐屯軍司令部都驚動了,派出了兵力平息了這場亂局,將姑娘們都送往了慰安所。
小柯被殺害、銘生被“棄尸”、警察與憲兵發生了沖突……日本人對這件事雖然憤怒,可是畢竟不光彩,他們也不準備鬧大,收場非常草率。
三個姑娘見嘯海沉默了,也不再多問,繼續小口小口啃著干糧。
嘯海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這棟房子,“我們可能很快就會把你們送走,你們要做好準備。這棟房子原本是一處廢宅,幾個流浪的孩子在這里暫時居住。有一個孩子在當晚被日本人打死了……”
三個姑娘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看著嘯海。
嘯海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要說這些,干脆背過身去,“你們好好養著精神。明天早晨,小謝姑娘和小趙姑娘先離開,章同學暫且留下,之后再安排你離開這里。”
“好!”三個姑娘靜默了很久,章冰小小聲地回應了一句。
嘯海又原路返回到自己家中,卻沒有進屋,而是蹲在門前,把臉上的眼淚擦干。
“嘯海哥,你怎么蹲在這里?”謝傳火端了一盆水出來。
嘯海借著月光看見那盆水已經是鮮紅的,心尖上都跟著顫抖,“這是銘生的……”
謝傳火點了點頭,“銘生哥身上的刀傷太多了,鄭大夫正在給他清理;現在又發起熱來,大夫說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情況怎么樣……”
“你這是干什么去?”嘯海看見盆里突然漾起一個小小的漣漪,知道這是小謝的眼淚,他裝作沒看見把話題岔開了。
“我要去下廚房,再燒些熱水回來。今天晚上銘生哥能不能熬的過去,還不一定呢!”小謝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跟你一起去!”嘯海接過他手中的這盆血水。
兩個人在下廚房正燒著開水,嘯海告訴小謝:“隔壁的院子,也就是小柯他們一直居住的地方,藏著三個姑娘,你是知道的。明天你帶其中兩個姑娘離開天津市。”
小謝嚇了一跳,“現在進出城管得這么嚴,你給我的路引也只是一個人,現在要出去三個人,日本人不會放我們的!”
嘯海從口袋里又拿出一張路引,“今天我又弄來了一張路引,你們可以走兩個人。至于第三個人,我的偏廈房里有一口棺材,那是為我自己準備的。把一個姑娘藏在里面,你和另一個姑娘化裝成撈尸隊的人,將她送到東郊。那棺材里應該就有兩套撈尸隊的衣服,應該可以瞞天過海。”
謝傳火還是覺得不放心,“我時常進出城,守城的日本兵都看我臉熟,恐怕瞞不過他們。”
“沒關系,遇到你相熟的日本兵,你就告訴他給撈尸隊干活賺點外快;如果與你不相熟的,你就用這套謊言蒙騙過去。但不管怎么說,一定要把這兩個姑娘帶到華北軍區,這對我們未來的工作非常重要!”嘯海十分嚴肅。
謝傳火看他想得周到,便也鄭重地點頭,“那好,不管遇到什么困難,我一定會完成任務。只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讓我去看看小柯?”
提到小柯,嘯海也繃不住了,他把手搭在謝傳火的肩頭,“我知道你想小柯,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待到你下次進城,我們一起去探望他。咱們先回去吧,品恒可能會等急了。”
“好!”謝傳火抹了抹眼淚,給銅盆倒滿熱水,跟著嘯海回到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