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還沒有出手,銘生就給他帶回了一個令人耐人尋味的消息。
原來柯任平帶著幾個孩子白天到處討飯,不可避免地會討到花街。因為那里的銷金客出手都闊綽,如果再說幾句吉祥話,哄得他們心情好,甚至都能討到幾天的飯錢。
這天,柯任平帶著小寶在花街乞討的時候,意外見到了齊思明。
柯任平曾經在嘯海家附近見過這個人,再加上津海關兩位監督在半夜大打出手的花邊新聞在天津衛鬧得沸沸揚揚,這讓他對齊思明的印象十分深刻
所以,當齊思明出現在花街的時候,他十分警覺,悄悄帶著小寶跟了上去。
齊思明應該是有什么事情,表情十分焦急,對于街邊隨時能夠出現的兩個小乞丐,根本無暇多顧,急匆匆地鉆進了花街的最高樓里。
那里就是樂戶公會所在之地,齊思明就是這公會的會長,花街大半的生意都在他的囊中。由于他本人是有公職的,再加上與軍方來往密切,他很少出現在花街里。這次急匆匆的前來,怕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柯任平已經十五六歲了,身挑已經長成,雖然由于營養不良,看起來年紀比較小,但實際上已經是個半大小伙子了。他如果再往靠近齊思明,難免不會引起嫌疑;可是小寶只有三四歲,年紀太小了,連學話都學不明白,又怎么能夠讓他一個人去跟著齊思明的?
柯任平一時間沒了主意,只能抱著小寶蹲在花街的街口發愁。
來來往往的姑娘和銷金客看見這一大一小愁眉苦臉地蹲在那里,覺得十分可愛,扔下幾個銅板,就當可憐他們兄弟二人。
等到齊思明從樂戶公會出來,柯任平和小寶的腳下已經攢了好些錢,夠洋房里的孩子們過上好幾天的。尤其里面竟然還有一塊看起來十分昂貴的懷表,這恐怕是哪個醉鬼無意間扔下的。
柯任平摸摸腦袋,傻笑一聲——這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還是銘生昨晚剛剛教過他們的一句詩。
他把這些零錢攏一攏,揣在懷里,抱起小寶繼續跟著齊思明。
走出花街之后,他們二人在街上就顯眼起來,尤其前面還是西裝革履的海關監督和他的管家,這情景未免有些顯得鬼鬼祟祟。
很快,他們兄弟二人就引起街面警察的注意。
警察趕快跑了過來,拽住柯任平,“臭小子,你在干什么?為什么要跟著那位先生?”
警察的話也驚動了走在前面的齊思明,他回頭看著這兩個臟兮兮的小乞丐,表情十分陰沉。
身旁的管家看他的臉色不對,趕忙沖上去,拽住柯任平的衣領,“你這個臭小子,為什么要跟著我們?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誰派來的?”
柯任平瘦得像個小雞仔,在這管家的手中幾乎就被拎了起來,小寶趴在他的肩頭,嚇得哇哇大哭,
柯任平一邊安撫小寶,一邊手忙腳亂地掏出懷表,“我剛才在花街乞討,撿到這只懷表。那時候正是這位先生路過我的身旁,我怕是您丟下的,所以追上來想要還給你們。”
管家手松了松;柯任平掉了下來,和小寶抱在一起,半蹲在地上瑟瑟發抖,樣子害怕急了。
齊思明上前一步,從他手中奪過那個懷表,仔細看了看,“這不是我的!”說罷,他便把著懷表扔給管家。
管家一把接過,仔細看了看,突然臉色大變,“齊先生,這懷表恐怕來頭不小。雖然不是您的,但它的主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齊思明聽到這話,來了興趣,“誰?懷表的主人是誰?”
管家伏在他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只見齊思明的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紅,表情也是夾雜著憤怒、興奮和得意。
柯任平看著他的樣子,心里也沒有底,更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突然齊思明換了一副和善的嘴臉,低下頭問道:“小兄弟,你還記不記得這塊懷表是誰扔給你的?”
柯任平搖了搖頭,“我不記得。我說了,這塊懷表出現的時候,正好是您二位路過我的身邊;我以為是您的,所以追上來想要物歸原主,卻被當成壞人……”
這話說的委屈,讓齊思明也覺得有些理虧,“好了,好了,小兄弟,是我們誤會你了。既然如此,我讓我的管家向你陪不是。這塊懷表送給我們,我補償你些錢財,可好?”
管家伸手攔住,“先生,他本來就是要還東西的,我們何必再補償錢財?”
齊思明覺得也有道理,可是柯任平卻不干了,“你們二位好不講理,這懷表不是你們的,那我當然要拿回來物歸原主,你們干嘛要拿走?”
管家不耐煩,起來一腳踢過去,“你這小子不知好歹,我們把這懷表拿走,省得你到處去找原來的主人,怎么還不感謝我們?”
小寶哭得更大聲了,奶聲奶氣地喊:“搶東西,搶東西!”
旁邊的警察看著齊思明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鄙夷。
齊思明一看情況,有些令人頭疼,示意管家拿出錢財給這看熱鬧的警察,當然也給了柯任平。“這塊懷表我買下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也不許向外說!”
那管家臨走的時候不忘了威脅一下在場的人,“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一絲一毫的風聲,你們的小命就沒有了,都給我小心著點兒!”
待到主仆倆離開之后,警察看向柯任平;柯任平警覺地后退幾步。
他知道這些警察都不是什么好人,剛才他看見齊思明給自己一筆錢,恐怕想把那筆錢也搶走!
正當兩個人心理交鋒的時候,銘生路過,“發生了什么事?”
柯任平看見銘生,不知道該不該與他相認。
銘生輕笑一聲,“我是《天津時報》的記者,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那警察一看情勢不好,便揚長而去。
嘯海聽完銘生的講述,也覺得奇怪——齊思明到花街去干什么?那懷表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