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猛地打開門,一把拽住那個“小賊”拖進屋子里,并且利用身高優勢,把他制服住,“你到底是誰?”
那小賊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說:“江先生,我是福滿!”
嘯海借著微弱的光,一看這圓頭圓腦的孩子,正是當日初見王大石時,在他身邊另一個年輕人,“你怎么在這里?大石他人呢?”
那年輕人突然痛哭起來,哭得淚流滿面,“大石哥……昨天他帶著兄弟們在碼頭搬運貨物的時候,突然來了一隊憲兵,說他們走私貨物,就把人和貨物一起給扣下了!”
“大概什么時候的事情?”嘯海警覺起來。
“中午剛過!”福滿擦了擦眼淚,“十幾個兄弟,除了我以外,都被抓走了!”
“你怎么會僥幸逃脫?”嘯海借著黑暗,藏住了自己懷疑的眼光。
“這兩天我著了涼,拉肚子。”福滿似乎沒聽出來言外之意,“那時候,我剛好在橋墩子底下方便,就看見憲兵隊抓人,嚇得我沒敢再出來!”
嘯海追著問:“之后呢?之后你又去了哪里?有沒有看見銘生?”
福滿搖了搖頭,“之后,我實在太害怕了,就跑回公司那里,看見那也被日本人重兵把守;我又溜去了倉庫,卻看見倉庫被燒得一干二凈……最后,我躲在撈尸隊貓了一整天,現在才敢來找你!”
嘯海手上漸漸松了。如果這個孩子說的屬實,那么王大石他們身陷囹圄,而銘生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這本是自己最壞的猜測,沒想到竟是真的,嘯海心中有些疲憊和沮喪。
福滿不知道他為什么發呆,扯住他的袖子,“江先生,想想辦法救救大石哥,還有那十幾個兄弟吧!日本人殺人可是不眨眼的!”
“你細細說一下,當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嘯海打起精神。
“好!”福滿使勁兒點了點頭。
兩日前,王大石他們按照鄭春燕開出的提貨單據到碼頭靠港的貨輪上,卸下一批貨物,并按著單據分門別類地碼好。
這時候,來了一伙憲兵,團團圍住了王大石他們和那批貨物。
王大石一頭霧水,當然不服,就與那領頭的人吵了起來。
沒想到,對方二話不說就開了槍,打中了王大石的腿,嚇得周圍其他公司工人一哄而散。
王大石手下的兄弟們義憤填膺,沖上前去,與他們沖突了起來。
這群憲兵不但打傷了幾個人,還砸爛了裝貨物的木箱子,把里面的貨物散落一地。
領頭的人從王大石的手中奪過了提貨單,和地面上的貨物逐一比對。最后他傲慢地告訴他們,這其中有幾樣貨物不在清單之中,是華北政務委員會明令禁止私人售賣的。
就這樣,他們把王大石和其他的搬運工人一并帶走了,唯獨留下僥幸逃脫的福滿。
“那箱子是完全密封的嗎?”聽到這里,嘯海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那些箱子我也搬下來的,保證沒有一個箱子是打開的!”福滿拍著胸脯保證。
既然如此,怎么會與提貨單對不上?唯一能做手腳的,恐怕就是這張提貨單。果然再次認證了鄭春燕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找尋的叛徒!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銘生到底哪去了?憑空消失的他更令人擔心!
嘯海嘆了一口氣,問道:“福滿,你的身手怎么樣?”
福滿愣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還……還行!江先生,你想怎么辦?咱們要去劫獄嗎?”
嘯海被他的想法給噎住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想什么呢?!對方荷槍實彈,我們哪里是去劫獄,那是送死!”
福滿似乎有些失望地垮下了肩,“那我們要干什么?”
“找人!先找到不見的人!”嘯海讓福滿等在門口,自己進屋換身衣服。
日本憲兵隊作為軍警性質的獨立部隊,對于駐屯軍而言,是一個監督和執法部門。所以參謀部的茂川秀禾和中島成子始終不愿意與岡村光谷正面交鋒,不僅僅是因為岡村寧次的原因。
但是有一個人卻可以利用,就是華北政務委員會的委員長汪時璟。
自從華北地區淪陷以來,財政大權始終被他一手把握。除了煙土、馬會、賭場,還有印發流通貨幣的“聯銀”都要通過他的審批來完成。汪時璟可以說是日本人的“送財童子”,所以即使日本人也會給他三分薄面。
這段時間,他對齊思明處處插手分羹、臟錢爛錢全都不放過的做派,早有不滿。嘯海想趁此機會,挑撥二人,也并非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以岡村光谷的個性,“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給足了,想從他的手里救出這些工人應該不成問題。
這件事機不可失,如果等到明天早晨,恐怕就失了先機。所以嘯海準備帶福滿連夜拜訪汪世景。
現在,嘯海家周圍常有齊思明從憲兵隊借來的特務。嘯海想要去找汪時璟,必須先甩掉他們。這就是他問福滿身手高低的緣故。
嘯海脫下西裝,換上一身短打,除了身高,其他和福滿的樣子差不多。兩個人一前一后溜出了家門。
很快,嘯海身后就跟上了尾巴。他余光一瞄,是老熟人!這些特務已經在自己家周圍轉悠了幾個月,出來進去難免會打上幾次照面。
嘯海也不加快腳步,反而若無其事地閑庭信步向鄭氏醫館走去。
天津衛都知道俠醫鄭品恒與津海關的張監督是一對肝膽相照義兄弟,所以這“尾巴”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兒。他按照慣用的路數,不遠不近的綴在嘯海的身后。
突然,嘯海拐了個彎,脫離了他的視線,藏在角落里,仔細觀察。
那人怕是早已成了習慣,直接奔向鄭氏醫館的方向。
原本在嘯海家門口應該是兩個“尾巴”。他先放出去了福滿,其中一個“尾巴”追著福滿而去;只剩下一個,又在這里被甩掉。
嘯海從暗處走了出來,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轉身拐向了汪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