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份,天氣越來越熱。
英租界的警察按照日本軍方給出的名單,在租界里抓捕了幾個人,包括消失已久的馬強!可是說這些人到底是鋤奸隊的成員,卻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程錫庚被殺案”案發兩個月以來,英租界的氛圍越發的緊張。英國人把這些人關在了租界的監獄,想作為籌碼威脅日本人重回談判桌;可是沒想到,日本人卻釜底抽薪,再次圍困了英租界。
雖然一直在英租界的周邊都有日本重兵把守,但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每個進出租界的人都要接受日本人的檢查;輕重機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把這里圍的鐵桶一般滴水不漏。
最令英國憤怒的是,日本人故技重施,就像第一次圍困租界那樣,每一個進出租界的英國男女必須脫光了進行檢查。當然,也有不少中國婦女也遭到了侮辱。
英國國內輿論嘩然,強烈要求對日本實施經濟報復。
而在英租界里,賈米森和勃爾兩個人急得就像鍋上的螞蟻一樣。本以為妥善解決了戴奧特事件,倆人受到了嘉獎,從此可以平步青云,沒想到天津租界再一次陷入了危機之中,引得國內大為不滿。
勃爾每天拽著嘯海,讓他出面協調日本人重回談判桌。
可是,沒等嘯海想出解決辦法,卻傳來肖恩才的死訊。日本警察給出的理由是肖恩才病死獄中;可是家屬領回尸體之后,卻告訴嘯海,肖恩才渾身鐵青、傷痕累累,明顯受到極嚴重的虐待。
日本人明目張膽地說著謊話,顯然沒有把英國人放在眼里。賈米森和勃爾兩個人更加惱羞成怒,將天津發生的一切匯報給首相張伯倫。
嘯海深感無力,自己的努力在這波譎云詭的多事之秋,幾乎是徒勞無功的。
楊明天也是急得滿頭包。
馬強被抓以后,竟然和蘇慶武關在了同一個監牢里,這間監牢關的都是日本人提供的名單,遲早會被英國人交出去的,
他們兩個人,一個是楊明天政治上的領路人,一個是楊明天曾經共患難的獄友,他的內心很難不焦急。
可惜連嘯海對解救他們都束手無策,楊明天更是一籌莫展。
英國人強硬的態度并沒有使得日本人的讓步,反而變本加厲。
冬至的學校在這種情況下迫不得已停課了。學校在英租界和日租界交叉地帶,吸納各國學生,隨著外面世道艱難,孩子們也會在學校里引起各種爭斗。
反正天氣也熱起來了,嘯海就當冬至提前放暑假了。他現在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輔導冬至寫作業。
現在,家里外面的事情都由楊明天來負責。因為銘華和銘生姐弟倆幾次都遭到了日本人的調戲,這讓嘯海非常地不放心。
可是,嘯海的悠閑日子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過,茂川秀禾時不時地邀請他去做客,這讓他們一家在英租界的名聲也非常差,周圍鄰居也都避而遠之。
圍困了三個月,英租界的物價開始飛漲。
銘生每天數著家用,恨不得讓大家喝水過日子;嘯海的薪水雖然勉強還夠一家人開銷,但卻不像以前富足。
冬至也很懂事,沒有抱怨。有的時候他嘴饞了,就會從樹上粘些知了,讓楊明天架火烤著吃。
進到九月,嘯海又一次收到了茂川秀禾的請帖。
原來他被晉升為中佐,同時被任命北支那參謀部部長。從此以后,他在天津更加如魚得水。為了慶祝此次晉升,茂川秀禾準備在意租界的羅馬餐廳舉辦一次西式酒會。
嘯海收到了邀請函,打開一看,茂川指名要求銘華、銘生姐弟倆一同前往。
銘華已經很久沒在公眾面前露面了,這次茂川秀禾明確要求銘華參宴,著實難為了嘯海。
幾天前,銘華剛剛過了自己三十歲的生日,一家人在一起歡聚慶生,每個人都小酌了幾杯酒。
酒過三巡,銘華打發銘生帶著冬至上樓睡覺,而楊明天也頗有眼色地借口回去休息了,只剩明華和嘯海二人。
兩個人在一起共事已經九年了,假扮夫妻也好,作為同事也罷,可能是除了父母之外,在一起時間最久的同志。
銘華的心意從未掩飾,她趁著自己的生日,直接問嘯海:“你會娶我嗎?”
嘯海看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不起,華姐,我不會。”
銘華雙眼噙淚,“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嗎?”
嘯海沒有心軟,“華姐,我對你就像對自己的姐姐一樣。九年了,我們彼此之間已經超越了愛情,是姐弟、是伴侶、是同志。我曾經為你心動過,但最后我依然是發乎情,止乎禮……”
“為什么?”銘華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已經三十歲了,我想要一個答案!”
嘯海苦笑道:“我給不了你答案。”
銘華強忍著淚水轉身上樓了。
嘯海癱坐在沙發上,思緒紛亂。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覺得無比的孤獨,好像每一個走進自己心里的人,最后都會離自己而去,他不敢讓自己的心再負擔任何人。
之后,銘華雖然情緒穩定,但卻不跟嘯海說話,這讓他內心也十分苦悶——這姐弟二人的處理問題方式竟是如此一致!
現在嘯海看著茂川秀禾的請帖,不知道怎么和銘華開口,只能叫來銘生:“小家伙,茂川秀禾發來請帖,邀請咱們三個參加羅馬飯店的晚宴,慶祝他升職。你姐姐也不理我,你幫我去勸勸她,一起參加吧!”
銘生接過請帖翻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冷。
嘯海頭疼得很,“你姐姐在鬧,你就不要跟我鬧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不能騙她!”
銘生冷哼了一聲,不過還是拿著請帖上樓了。
嘯海長嘆了一口氣,發現在書房寫作業的冬至探頭探腦地看著自己。
嘯海走過去敲了敲他的頭,“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你又和媽媽吵架了?”冬至總覺得自己的父母似乎和別人似乎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