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自殺的這件事并沒有在天津引起軒然大波。在多方勢力的干預下,這個消息就像魚躍水面似的,濺起一些小小的浪花,很快就平息了。
勃爾對嘯海的表現很是滿意。
現在日本人勢頭正盛,英國、法國、美國等國家在天津的利益都受到了挑戰,幾個國家現在也是同氣相求。
這幾起出現在法租界,給法國人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其他國家也在觀望這件事該如何收場。現在事情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是日本人自己的私怨造成的命案,法國人面對日本也更加地理直氣壯。
嘯海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結束,日本人根本不會善罷甘休。
他坐在鄭品恒的診所里,將銘生抄錄的法醫報告遞給了他。
鄭品恒接過來,翻看了一會兒,“銘生這手字真漂亮!多虧不是你寫,不然我可看不下去!”
楊明天沒忍住笑出聲來。
嘯海氣得笑罵:“鄭大醫生,別跟我耍貧嘴,快看看!”
鄭品恒不情不愿地又翻開報告,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合上報告,嘯海迫不及待地問他:“你有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按照法醫給出的結論,我覺得阿部大正是被一種噴霧式的藥劑引起的喉頭水腫,又得不到及時的救治,最后造成了窒息死亡。”鄭品恒頓了一下,“這種藥劑起效很快,法醫報告里沒有提及這是什么藥,我也是沒有見過的……”
嘯海覺得他的話里還有所保留,“有話你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鄭品恒看了一眼楊明天,“按照明天講給我聽的實驗室情況,我現在懷疑要了阿部大正的命的這種藥,就是他們日本人現在正在研制的一種藥。”
“這是怎么說?”嘯海也猜到了,但是還需要鄭品恒更專業的意見。
“我曾經聽銘生講過,日本人在東北曾經投放一些煙霧彈似的東西,這東西反應很快,很多抗日義士都死在這種煙霧之下。”鄭品恒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筆記,上面記載的都是一些特殊病例,“阿部中毒的情況和銘生所說的非常類似。”
坐在一旁的楊明天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管家小島用阿部自己研究的藥毒死了他。”嘯海覺得這件事實在諷刺。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鄭品恒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建議你再去調查一下這個小島的背景。能這么快制服阿部大正,除了對方沒有戒心之外,他本人應該也是身手不錯的。”
“你說的有道理。”嘯海接受他的建議,“不過這件事我是沒有辦法的,倒是可以拜托一下川島芳子。”
“說起這個,我可要提醒你!”鄭品恒神色嚴肅,“這個女人的名聲,可不怎么樣!你和她交往的過程中,一定要小心,不要她坑了,更不要因為她沾染上什么污名。”
嘯海笑道:“我自然知道分寸。不過這位格格還真是看不清形勢,一心一意還想復辟大清朝。”
“復辟?這格格真的是瘋了!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復辟,那豈不是與虎謀皮?想想她那倒霉的堂兄,亡國之君還在茍延殘喘!”鄭品恒對這個掛著日本名號的滿清格格的心思十分不解。
嘯海笑笑沒說話,他很認同鄭品恒的看法。
可是現在天津這種情況,他不得不與川島芳子和中島成子虛以委蛇,以保護更多的愛國志士,獲取更多的情報。
“我還有一個疑問……”楊明天猶豫開口,“那個管家小島年紀已過花甲,即使力氣再大,也不會勝過正在壯年的阿部大正。為什么阿部大正的四肢上會留下被束縛過的痕跡,而他的后腦卻并沒有像銘生那樣被人打過?”
嘯海和鄭品恒對視一眼,的確!
嘯海摸了摸下巴,“那證明現場上應該還有一個人,和小島一起制服了阿部大正……”
“而且這個人出現在阿部的書房里,并不顯得突兀!”鄭品恒接茬兒。
“沒錯!”嘯海握緊左拳,擊了一下右掌,“而且這個人可以把阿部的尸體挪到大門口,這一路上還能保證沒有其他人看見!”
“會是他的妻子嗎?”楊明天問道。
嘯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現在的一切都隨著小島管家的自殺,再也不可考究。倒是另外三個人的死,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你說過,每次日本警察署都最先趕到。那些人是不是死在他們的手里?”鄭品恒知道更大的難題在后面。
“我也不敢下什么結論。”嘯海嘆了一口氣,“我怕日本人會借此機會再起事端。”
鄭品恒冷笑一聲,“他們不用借機會也能起事端。難道你忘了去年的淞滬會戰嗎?”
提及此事,嘯海內心一陣劇痛。
這場戰爭阻止了日本人三個月滅亡,中國的計劃,但是卻沒能阻止上海的淪陷。
中國以30萬軍民的死亡換來了阻擋日本速戰取勝的野心;而且此次戰爭更讓有識之士認清了英美國家不可靠,他們絕對不會全力阻止日本對中國的侵略,甚至在某些情況下,他們還與日本侵略者眉來眼去。
這個教訓也一樣適用到當下的天津。
天津淪陷后,各個外國租界都在“自掃門前雪”,根本不會在乎天津百姓的死活。
這次連續的命案發生在法租界,的確有可能成為日本全面侵占天津的理由。
鄭品恒看著嘯海沉默不語,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輕輕地碰了碰他,“又在發呆。我還要跟你說一說,這個憲兵隊小隊長吉田正良被殺的案子。”
嘯海回過神,“好!這個吉田是唯一一個和阿部大正之間毫無牽連的人。他的死把這潭水攪得更混了。”
鄭品恒翻開法醫報告,“你看,這里寫道,吉田的死狀其實是和阿部大正完全不同。雖然都是手腳有被束縛過的痕跡,但阿部大正的痕跡是被人綁住之后產生的是繩索勒痕;而吉田手上的痕跡明顯是被力氣較大的人給控制住,留下的是掐痕。”